相比于蟑螂之死,谌晨的死在大杂院,学校和工厂里炸了锅。
大杂院的邻居们都为此事唏嘘不已。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温柔懂事,见人就笑的女学生竟然这么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厂里的领导得知了这件事,专门召开了全体职工会议,主题是珍惜生命;往日的老师和同学们更是大为惊诧,惊诧于她身心的脆弱。
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在一夜之间承受了致命的炮击。她的母亲听闻噩耗从湖南赶回来的时候,看见丈夫颓然坐在昏暗的小屋里,怀里的小儿子嗓子都哭哑了,吵着要姐姐。
陈晨莫名其妙地打起了摆子,围在被窝里一阵一阵地颤抖,嘴唇和牙关不停地哆嗦,眼神也因长时间地流泪而红肿呆滞。
当大杂院里响起救护车和警笛声时,他近乎疯了似的捂着耳朵往墙角里钻。
哥哥陈峰敏锐地感受到了弟弟神伤的原因,母亲也慢慢察觉处了端倪。两人又都觉得兹事体大,所以只好把自己所知所想告诉了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
于是一家人多年头一次围在了一起。
母亲看着小儿子伤心的样子,眼泪也跟着簌簌地往下掉,却不停地伸手替儿子擦眼泪,嘴里不住地说,“哭吧,哭哭就好了,过去就好了。”
父亲这时候看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现在这孩子真是又脆弱又自私,一家人都指望她呢,就这么走了,不想想父母兄弟受不受得了……
“我听你妈说,你跟这闺女走得挺近的?怪不得成绩下滑得这么厉害,心都跑毛了!花那么多钱供养你读书,你就读了个这?你……真是好样的!”
母亲在一旁劝父亲“大道理能不能以后再说?你看他……”
“以后?”父亲愤愤地盯着陈晨“还有多少以后……再不收收心,吃吃苦,也是回来打工的命,做个人下人,谁能把你往眼里拾?”
陈晨突然停止了颤抖,双眼直勾勾盯着父亲,又冷笑了两声,“你们了解她吗?有什么资格评价她?!我们对你们来说算什么?投资还是工具?你们想做人上人,就去做啊,为什么要逼得我们不得安定,我就喜欢人下人,怎么了?没有资格活下去?谁他妈愿意看就看,不愿意就把我们当做垃圾!
“凭什么说她很自私?你们看到她的努力了吗?凭什么?!你们知道她每天怎么过的吗?我他妈不服!你们知道她每天都在承受什么吗?拼了命地努力,不眠不休,还被老师骂榆木脑袋,脑子笨有罪吗?学习不好就该死,是吗?
你们为什么不努力?我们能接受你们的平凡和贫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平庸?!这他妈不公平,这他妈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陈晨脸上。
“兔崽子……”父亲的手有些颤抖,“你要是不想上学了,明天就去厂里干活去,累死你个王八蛋,看看你以后后悔不后悔?!”
“去就去!”陈晨瞪着父亲,眼睛里满是血丝。
父子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父亲拿出此前的心理战术,每天晚饭后都想拉着儿子谈谈心,但陈晨都是二话不说摔门就走。
陈晨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小山包和天桥上,一个人呆到深夜。
他恨自己没有勇气,在谌晨活着的时候亲口告诉她,我对你的一切有多么地感同身受,所以你不要觉得很孤单。
他也恨自己仍旧坐在原来的教室里,过得乏味苦闷的日子,刷着不知所以的试题,并且不清楚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