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初不知道这些能不能说他共情能力很强，他从小就能感受到很多情绪，它们就藏在一次皱眉里、一句应付里，甚至是别人写下的文字。这种感知让他做语文阅读题相当得心应手，却也让他从小就面对太多人的愁苦，太多不能说出口的难过。
“就比如前面那个老奶奶，左右两条小腿底部都有淤青，大小差不多，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撞的，唔……可能是家里的茶几之类的，可能性较大。”
“这个剥莲蓬的阿姨手法好熟练，指尖一掐就扯破白丝，露出里面的莲子，这可能也有些手法技巧，不知道实际操作是什么感觉……她总是在剥莲蓬，手上可能已经染上了莲蓬香吧。”
“靠，这个切西瓜皮也太熟练了吧，一下子就把西瓜切好盒装了，看起来好简单但是真正上手估计也不容易，下回暑假可以来试试，不知道招不招零工……”
“小超市的收银阿姨真难做，会碰到像这样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围着七嘴八舌，要是是我站在这里，我恨不得马上解约连夜逃跑……”
“这些都是你看不到、是我们不能懂的事情。”程怀初定定看着秦莉莉，“就像是你没有上过高中，不知道我们这些高中生有多辛苦一样；就像是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一样，你不懂我的热爱在哪里，所以会对我做的学习之外的任何事情不顾一屑，我也不懂你为什么是这样想的。”
“我曾经说我理想的生活就是一个人住在小屋子里，下班就去菜市场给大妈大爷挑虾线，晚上推着车去夜市贴手机膜，平时休假就去当个美团外面骑手。我曾经说过每个人对‘理想生活’标准不同，你与我不同，就算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什么你也无法理解、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你没办法的。”
秦莉莉半晌没说话，又斜着眼看程怀初：“我只能说，你很幼稚，未经世事，不懂愁苦。”
程怀初说：“那我也只能说你，麻木不仁，宛如死水，思想固执。”
“真是养了个不懂事白眼狼。”秦莉莉瞪着高跟鞋，冷哼着走在程怀初前面。
程怀初有时候很想说，但是又觉得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白费劲。他曾经在网上也看到过很多，像他和秦莉莉这样的家长与儿女之间的矛盾，所有的事情都如出一辙，只要家长从一开始就能放下身为长辈的身段和孩子平等交流，相互理解接纳，世界上会少很多如此的悲剧。
他记得他小的时候，很喜欢储存钢镚儿，也在一家杂货铺看中了一只很喜欢的存钱罐，就十块钱，很便宜，程怀初跟秦莉莉说希望这是他的生日礼物。可是只要秦莉莉觉得没有价值的东西，哪怕十块钱就能让孩子满足，都不行。
秦莉莉年轻的时候喜欢吃肯德基的新奥良烤翅，尤其是其中的翅中，在和程钧谈恋爱的时候，秦莉莉总是吃翅中、程钧吃小鸡腿。后来有了程怀初，秦莉莉又总是把她觉得最好吃的翅中给程怀初，可她根本不知道程怀初其实更喜欢小鸡腿。
秦莉莉像很多母亲一样，很爱程怀初。可是有些爱，一旦变成了施爱者的一味给予和自以为是的优待，变成了可以作为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控制的理由，那也是苦涩难咽。
“妈，谢谢，但别再如此爱我。”
程怀初想着，沉默地跟在秦莉莉身后，看她走进小区走进家里，踩着拖鞋又变成那个骂骂咧咧的家庭主妇，沉默的看着秦莉莉和程钧拖着行李出门——“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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