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已到九月中旬，不能再等了，曹福不得不决定开始与经销商签订销售合同，分解PO，同时公布这个销售季节的销售政策。当经销商得知他们的PO大大增加后，炸开了锅，都嚷嚷PO增加太大，他们很难挣钱，不愿与公司签订合同。一个周过去了，只与不到5%的经销商签订了合同，甚至有退出的经销商。遇到的阻力超乎了曹福的预测。种子的销售是经销商按合同PO的批发价打全款给公司，销售季结束后，按完成PO的比例给返利，为了刺激经销商销售更多的种子，完成的比例越高返利越高，不同完成比例的返利差别很大，完成的比例太小时，返利很少，就可能不赚钱甚至赔钱，所以经销商不愿意增加PO，当他们认为PO增加太大时，就会强烈反对。刚好这天公司召开商务例会，大家反应强烈，Dvid也参加了这次会议，由坐在Dvid旁边做同声翻译。当Dvid知道了大家发言的意思后，忍不下去，打断了大家的发言，开始说话：“Iknereinhllenges.Iknehvenydifflties.Bt，itisntrpretexts.OnefyChinesefriendstldethtyrvleistslvetheprbles.Ifthererenprbles，hydesWnsifnhirey?Wnsifnillfindtherpepletetslvetheprbles.Dgsrestndingtsidefthedr.Ifthedelerdesn’tntperteiths，eillfindnther.”听得懂英语的人不说话了。翻译：“我知道我们有很多挑战，我知道我们有很多困难。我有一个中国朋友告诉我，你们的作用就是解决困难，喔，问题，假如没有问题，万事丰为什么要雇佣你，你们？公司就会找人来解决问题。狗就站在门外。如果经销商不愿和我们合作，我们就另找一个。”Dvid一直表现的脾气很好，文质彬彬，特别“ne（好的）”人，曹福没想到Dvid话说的这么直接、强硬、粗鲁、无礼，告诉他这句话的那个中国人该死，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曹福了，心中再有不满，也不会在会上公开反驳Dvid，好一会儿没人说话，曹福开始发言，还感谢了Dvid的发言，说了一些大道理，会议就结束了。
会后，高尚找到曹福，说：“Dvid先前儿可不这样，今儿个够狠的。”曹福想想后说：“也理解他，他已经给公司承诺了，骑虎难下。”高尚不以为然：“他只知道欺压下面的人，您知道我们做事儿有多难。”曹福说：“再难也得做，你听他今天怎么说的，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老板站的高度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办法总比困难多。”高尚故作吃惊状：“不是吧，曹总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就几天就像Dvid了。”曹福笑了：“跟你们学的。”高尚神秘的说：“曹总，我有个想法想跟您说说。”曹福说：“我也有个想法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先说。”高尚说：“我就斗胆说了，现在不是很多经销商不愿签合同嘛，正好我们趁这个机会，把Lree搞的多渠道精简一下，就不和那些我们不想要的他们又不愿意签合同的经销商签合同了。您说行不？”曹福会心的笑了，说：“我也正想说这个事，我也是这个想法，我们不想签的，他们想签，我们也要想办法不签，只要那些和我们一条心的人，就这么办了。”上次高尚说过想办法解决渠道的问题，这次是个好机会，Dvid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怎么解决与领导的不同意见，高尚又教了曹福一招。
王弘光给曹福打来电话，说PO增加太大，希望能帮忙降低PO，要不然他就不签合同，还说张广站不配合他，不支持他，只知道收钱，一点用都没有。曹福知道经销商常常会抱怨公司员工，张广站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就只能应付的附和几句。和他说一会儿后，王弘光还是坚持他的想法不变，曹福最后对他说：“这样吧，你实在有困难，我们就不勉强你了，我们去问问吴晓燕，看她愿不愿意接这个PO。”王弘光马上说：“曹总，使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您看在咋们这些年的情分上，帮帮我。”曹福得意的笑了，说：“好吧，我尽力，最后还得你去和他们谈。”王弘光说：“好的，好的，谢谢曹总。”曹福想大部分经销商合同还是会签的，即使有困难，他们还是想和世界上最大的种子公司合作，规范、有信誉、放心、生意做得长，关键是可以稳稳当当的赚钱，为了利益，他们也会尽力去卖。这么做，经销商不情愿，被牵着鼻子走，不会长久，会影响公司的信誉，对公司的长远利益不利。
公司里有些人在私下甚至在公开场合都在鼓励曹福争取首席运营官的职位，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Ny也在极力鼓励他，曹福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越来越觉得自己确实有这个实力担当这个职位，肯定要比一干像Dvid这样的美国人强多了，公司内部员工中没有一个有他的经历、威望、知识、能力、了解种业、了解公司的人，即使空降一个能人，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入手，再说，这正是他的奋斗方向和目标，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争取。增加这件事把握性的关键砝码是Dvid，曹福在Dvid与Peter竞争国家经理的过程中，站在了Dvid一边，战对了队。最近一段时间，曹福更深的理解了公司人与人之间，特别是与上级相处方面的含义，和Dvid相处的还算不错，要知道即使在美国人之间，更不用说美国人与中国人之间，深入交往的不多，更很少有像中国人之间那样的铁哥们。他和Dvid的关系已经算很不错了，加上是他们给Dvid介绍的陈靓婧和Ny与陈靓婧的闺蜜关系，他断定Dvid会支持他。很多人和很多因素会影响COO的决定，谁也不知道哪个很微不足道的因素就能改变一切，细想起来，还真复杂。曹福知道跨国公司并不十分信任中国大陆人，他们更信任他们同根的西方人，即使是中国人，他们更信任香港人、台湾人、美籍华人、东南亚华人等，财务总监Lennn就是香港人，且在公司里的级别比曹福还高，Dvid同样是具有这种倾向的美国人。所以这件事现在还很难说。曹福想，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凡事要积极努力。他能做的事情，首先要和领导特别是和Dvid搞好关系，在工作上更多的配合他、不和他作对、顺从他、套近乎，这是一定要做到的基础工作，但要做的恰到好处，不要做过头了，引起Dvid的反感，弄巧成拙；另外叫Ny进一步做做陈靓婧的工作；送礼的事的考虑考虑，外企送礼比较少，一时还决定不了是不是送礼？还想不出送什么礼？以什么理由送？什么时候送？曹福也想到了是不是向Nthn暗示一下，得到他的支持，但听说现在总部两派斗争很激烈，Nthn一派占下风，有被踢出局的可能，所以这时说这事不合适，再说对美国人说这种事合不合适，曹福没有把握，就决定暂时不和Nthn说这事。曹福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职场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有很好的发展，虽然大家都说是为公司承担更多责任，为社会做更多贡献，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实际上都知道更多的含义是什么，更高的职位意味着更多的收入，更加光鲜亮丽，更多的恭维，更多的成就感。Lennn是香港人，也不例外，他非常明白COO这个职位意味着什么，正在积极努力争取COO的职位。他认为他是最佳人选，相比大陆人，美国人更信任香港人，他的级别在万事丰中国比Dvid都高，在公司的时间最长，既了解西方，又了解中国，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公司需要的是管理人才，他领导财务团队这么多年，工作很有成效，管理能力得到了公司的认可。他知道曹福是他的最大竞争者，虽然曹福是大陆人，美国人不十分信任他，但他是专业人士，既有威信又有能力，还有丰富的经验，了解种业、市场、中国、特别是中国文化、中国人，还是合资企业的总经理，有综合团队管理的经历，合资企业在他的领导下，发展还算正常，上面基本认可他的领导管理能力。不搞掉他的话，自己的希望不大。搞掉曹福的法宝是要继续调查，查出曹福违反公司核心价值的事情，一旦确证，公司绝不会用这样的人。
Lennn主动找到负责核心价值工作的薛崇，薛崇是Lennn的下属，直接向他汇报。Lennn问：“我让你对曹福的调查，结果有没有？证据有没有？”薛崇小心翼翼的说：“有，可是不是太过硬。”Lennn不高兴，说：“还没搞定？我晓得他做这种事不会stpid（傻）留下证据，工作难搞，你们想办法呀！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一定能搞定。”做这种工作的人，就像警察一样，以查出问题为工作业绩，一般都铁面无私，当然会尽力去查，薛崇能长期做这种工作不倒，自然有他独到之处，一是比较认真，比较客观，二是他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当儿戏，他一定要找到铁证据，才能下结论。三是在遇到如公司或某些领导的意愿和实际不符等微妙情况时，要正确处理，不要因此影响自己的工作和利益。薛崇说：“我们努力查了，大家都说他很廉洁。”Lennn听了皱眉，说：“不能听人家说的啦，无风不起浪，有人反应的啦。继续查，一定查的出来。”Lennn这么执着的查曹福，薛崇心里已经起了疑问，这样做有些过分，Lennn只是自己的领导，不是自己的朋友，一定要更加谨慎，但他不能说不，只能说：“好的，我们再查查。”Lennn说：“这就对罗，继续查他受贿的事，还有和吴晓燕的关系，嘿嘿！”Lennn接着说：“还有更重要的，有人揭发，曹福他们压货，业绩都是假的，你给查查。”薛崇疑惑：“压货？年年都有压货，这怎么啦？”Lennn说：“都说大陆人政治敏感，你太不敏感了，压货就是把货物压在渠道上，说是销售给农民了，算了业绩，relity（实情）是没有卖出去，在经销商的仓库里，这是造假，严重违反公司核心价值。”Lennn一直在找曹福的问题，平时高高在上，很少与人交往，这段时间约了好几个人吃饭，在与桂志浩吃饭的过程中，桂志浩不经意的提到了压货的事，激发了他的灵感。实际上，销售中年年都有压货的情况，只是多少的问题，不提出来，大家都认可，不算问题，如果在公司有人提出来，就是个问题，特别是在压货量大的时候。薛崇是明白人，更清楚Lennn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留了更多的心眼，只能说：“好的，我们去查。”Lennn舒了口气，说：“Gd!（很好！）你的工作一直gd（好）！”
Lennn紧接着去找Jess。他听人说Jess不喜欢曹福，希望人事部门支持这项调查。Jess最近谈了一个带一个男孩的男朋友，不是她所喜欢的人，处的不近不远，她已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和Peter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Jess和曹福的关系有些微妙，作为一个女人，她喜欢曹福，知道曹福与Ny的关系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种想法了，只是有些醋意和妒忌。除了这件事外，她觉得曹福人不坏，对她也不错，不讨厌他，也没有特别近的关系，在有利害冲突的时候，她首先会毫不犹豫的捍卫自己的利益。在曹福当总经理后，她也没有特别的嫉妒，因为曹福不当也会有别人当，自己还是做自己的人事经理。在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她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不会为了曹福而牺牲自己的利益，这就是公司里典型的同事关系。上次她站在了Peter一边，结果Dvid赢了，这是她少有的失误，Jess花了不少的努力才扭转不利局面。她是职场老手了，见的多了，在没有看清形势的情况下，她不会轻易站队，站对了队将一帆风顺，站错了队，将事事艰难，一事无成，遇到这种职场斗争，她特别谨慎，所以她说：“这是正常的（调查），也是你们部门的工作职责，我不反对，我们部门会配合你们的（调查）。”Lennn说：“Thnky！（谢谢你！）”Jess说：“希望在有确凿的evidee（证据）前，一定不要说出去，要不然对大家都不好。”Lennn讪笑着说：“我们晓得的啦。”说来说去，Jess女人内心的那种感情还是有些偏向曹福，凭她对曹福的了解她觉得曹福不会有问题，但这不关她的事，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中午，应Lennn所约，Lennn和Dvid一起到国贸一座的星巴克咖啡厅吃饭。以前也有过一次，是Dvid约的Lennn，有上级和下级联络感情和非正式商量工作的作用。这也是公司各种关系风向标之一，谁和谁好、谁是否升迁、甚至是否有什么事要发生等，都可以通过是否在一起吃饭，是否单独吃饭，特别是否和领导在一起单独吃饭来判断。所以常有关于谁和谁在一起吃饭的各种小道消息和谣传。两人吃的都是西冷牛排套餐。Lennn边吃边说：“Chinhhngedlt，bt，Chinesehvenhngedh.（中国变化很大，但是，大陆中国人变化不大。）”Lennn在对老外说到中国人时，总是把大陆中国人和香港人等其他中国人区分开来，强调这两种中国人的区别，目的是说自己是香港人，更高贵一些，更靠近西方人。Dvid说：“SieetChin，IhvefndChineserehdifferentfresternpeple.Isitbseltre，lngge，rethn?Mybe，bt，Chineserereesternizedn.IfeelIightissseiprtntpints.（从我来到中国，我已经发现中国人和西方人有很大的区别。是文化？语言？还是种族？也许是，但是，中国人现在越来越西化。我觉得我可能遗漏了一些重要的因素。）”Lennn飞快的转动脑子，他知道这是他说出大陆人缺点的最好时机，实际上他以前和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已有成套的说法，故意开始试猜：“Livinghbits?（生活习惯？）”Dvid摇头。Lennn继续猜：“（区域）？”Dvid说：“N.(不。)”Lennn似乎恍然大悟，大声说了出来：“!”Dvid立即给予了肯定：“Yes!AltfChinesedn’tbelieveny（是的！很多中国人没有宗教信仰。）”Lennn开始引导：“Bt，Chinesebelieveneyndprsetheirinidlinterestsbyllens.（但是，中国人相信钱且不择手段追逐个人利益。）”Lennn这么讲，好像他不是中国人，好像他不怎么追求个人利益一样。Dvid说：“Yes，lstll，hsAern，prsetheirinterests.Chinesestndtevenre.Aernrerehyritl.It’sntrlthttheyredevelpingsfst.（是的，几乎所有民族，像美国，都在追求他们的利益。中国人可能更明显，美国人更虚伪一些。中国发展这么快，这种事也很正常。）”Lennn希望把想说的都说出来：“ItissidChineseresrterndreflexible.tlly，theydn’tfllthnytrsttheseChinese？（都说大陆中国人更聪明灵活。实际上，他们不循规蹈矩。你怎么能相信这些中国人呢？）”Dvid在认真思考Lennn说的话，然后说：“Yyberight.bttheihnging.（你可能是对的。但是情况在发生变化。）”Lennn继续说：“Chinesednthveveryhighinlti-pnies.veryfereleders.Dykntheresns？（大陆中国人在跨国公司中没有很高的位置。很少是领导者。你知道其中的原因。）”说到这儿，说到领导者，Dvid开始猜到Lennn说这些的目的了。他说：“Chinesereneintherld，resnble.Bt，inftre，hkns.（中国人在世界上是新玩家，合理，但是，在将来，谁知道呢？）”Lennn干脆说的更清楚些：“SthtyneedreqlifiedpeplethelpytngethebsinessinChin.(所以您需要更合格的人来帮助您管理中国的业务。)”既然Lennn都说的如此清楚了，Dvid也就顺口问Lennn：“HbtCf?（曹福怎么样？）”Lennn没有料到Dvid会直接问这个问题，有些错愕，前言不搭后语：“Heis，issstChinese，is，Ok，bt，（他是，是，和大多数大陆中国人一样，可以，但是，）”Dvid紧接着问：“‘Bt’，ht？（‘但是’是什么呀？）”Lennn恢复正常：“Wereinvestigtinghirevleisses.（我们正在调查他的核心价值问题。）”Dvid看了一眼Lennn，说：“Itlstedslng.Ifthereisnisse，pleseinvestigting.（调查了很长时间了，如果没有问题，请停止调查。）”Lennn说：“Ok，eillspeedptheItissidhekeepbigvlefprtsinthhnneltrhhisPOgl.Thisihet.（好的，我们将加快调查。听说他把大量的货压在渠道里以达到他的销售目标。这是造假。）”Dvid惊异的微微睁大了双眼，但马上又恢复常态，是他要求曹福压货的，不能把这种事揪出来理论，但他也没有理由正大光明的说压货是对的，就假装问：“relly？（真的吗？）”Lennn回答：“Yes!（是的！）”Dvid知道现在很难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想以后再说，就说：“OK，Ikne，thnky.Ihvesethingtdn.（就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要做。）”Lennn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说：“OK（好的）！”他们离开咖啡厅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实际上Dvid最近一直在琢磨让谁当COO的事情，对曹福的顾虑主要是他对公司的忠诚度，他与中国的种业有太多的联系，又有民族情结，总部很多人都有同样的顾虑。但Dvid明白，中国，中国人，特别是在中国做生意，太复杂了，只有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才能明白，无论对于外国人，还是香港人、台湾人都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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