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塞达布尔城的客栈房间中,昆掀开身上的厚厚的被褥缓缓坐起身来。他顺手拿起自己的布袍利索地将它穿在了身上。
推开房间的木窗,向昆干燥的脸庞扑面而来的是刺骨清瘦的寒风。他深深呼吸了两口塞达布尔清爽的干凉空气后,果断地关上了窗。
在年纪小一些的时候,穿梭在大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或是坐满了大爷大妈的小街巷中,昆经常会听闻到一些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
在为数众多的杂谈中,就有这么一则就令他印象深刻。听说是常年倚坐在巷口与途径的行人和忙碌的务工仔谈笑风生的老大爷。
他为人老实、生性醇厚,再加上乐于助人的品性,人缘和口碑煞是不错。可人家毕竟上了年纪。长此以往倚坐在寒风呼啸的巷口,春天秋天倒还过得去,夏天反倒成了一种享受。但若是到了冬天,那一阵阵如此咄咄逼人的寒气俨然在毫不留情的摧残着那已经愈发显得龙钟恍惚的老弱身体。
可是呢,正如同风土人情是历史与文化的积淀,很难被一些外在变迁真正改变一般;已经过惯了这种坐街寒暄生活的老人在这方面也是倔强得不行。
虽然没有和那位在自家门前的巷口坐了几十年的热心老人攀谈过几次,但自幼以来,昆对他的印象也还算是不错的。
像他这么内向的小孩儿很少会有要好的玩伴,他唯一能够倾诉心声的对象就是他的父亲,除此之外能够聊得上话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
如此看来,他们的交际虽然不深。就好像是天空中时隐时现的微光星辰一般,虽然在银河璀璨之时,我们很难寻觅它们的踪迹,但倘若此时的夜空是空无一物的死寂黑幕,再卑微的光芒也一定会变得格外显眼、引人注目。
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位少有的、能与昆聊上个一时半许的老头儿竟在某年冬日的某一天里因为染上了风寒而一病不起。
虽说这场病难最终没有殃及老人家的性命,但他似乎也因此落下了永久性的风瘫,只能静卧在床上安安静静地度过晚年了。
这也是昆自记事以来,对于物是人非以及光阴似箭的道理感受最为强烈的一次了。这种对“逝去”与“失去”的深刻体会甚至超过了失去母亲的哀伤之感。
毕竟昆的母亲早在他呱呱坠地不满一天之时便猝然离去了。听他父亲说,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弥留之际,也是面带笑容,直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
想了这么一大堆鱼龙混杂的旧事,归根结底,都只是昆对于“脸接寒风”的在意与下意识的回避而已。
昆将烫手温水壶从窗边的小火炉上轻轻提起,又从角落的水桶里接了些刺骨的冷水。他把这俩往面前的小木盆里简单一兑,热度适中的温水也就如此诞生了。
男人搓搓毛巾洗了把脸,轻叹一口气。明明和少女相处的时间还没超过10天,自己却像是个落单了就会感到寂寞的老头一样。
只要自己独处一室时,脑袋里飞舞的东西就尽是些遥远的陈年往事,引他不由的触景生情。这种情况昆还是第一次碰到,在过去的七年里,他几乎没有回忆过自己的从前。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可现在,在冥冥之中,昆竟然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窘迫感。
勾起的万千思绪暂且不说,好像现在,连自己的交流欲望也比之前强烈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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