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不安与彷徨交集的时段,行走在夜的道路上不免会有恐惧与迷茫作伴。但敢于直面夜,直面黑暗,在收割心跳的同时,肯定也会有所斩获。
猎人与黑夜博弈的历史源远流长,在漆黑的迷雾中追踪着受伤的猎物直到深渊的尽头,踏着漆黑的污秽之血,在弥漫着腐败气息的空气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明亮的夜,这是中南部大陆入冬以后的常象,虽然不及在高纬度地区的夏夜出现的“白夜”现象,却也是明亮得令人难以入睡。
昆躺在床上,这是旧屋舍二层最小的一间房间,尽管有能被称为“床”的家用物件,却只是一张徒有其表的、用木板搭建起来的摆设而已。往上面一躺,那年数久矣的床板便会发出令人脊背发麻的嘎吱作响声。
可无论如何,即使是让人如此心烦的异响,也比穆勒那堪比雷公镇天威的咆哮要惬意得多。
事实上,在这样的板床上睡觉并不会比睡在露天的营帐里舒服太多,但房屋在遮风挡雨与规避灾猎方面的优越性却是再坚固的帐篷也无法比拟的。
他无心地翻阅着那本破旧的笔记,书页边是露米娅褪色的相片。用8枚银币换来的进村许可,使他在捷娜的街头巷尾走了个遍,同时也问了个遍。
结果仍是毫无结果,甚至连昆自己,都仿佛失掉了当年寻找旧恋的那份的急切感。他只是机械地重复做一件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如此虚伪、如此麻木。
当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露出为难的表情时,他甚至不觉得那是一次失败、一次拒绝。
——是吗,这里也没有呢,那么……开始启程去往下个城镇吧。
如此淡漠的心述竟是昆在完成了这一无所获的劳动后仅剩的想法。
“……我这样做是否有意义呢?我是不是已经不再对她存有任何依恋了呢?还是说……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真是可笑。”
他合上书页,泛黄的纸业里夹藏着那张已经褪色了的照片。昆轻轻熄灭了床边的油灯,在黑暗中、在明亮的夜里,静静地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他开始等待梦境的到来直到黎明的太阳再次照亮这片无主的荒芜之地之时。
在他房间的地板之下,在这旧屋舍的某个小房间里。诺玛、艾德、塔库林东倒西歪地躺倒在干燥的草铺上,睡得正香甜,唯独一旁的被褥中失掉了朱蒂的身影。
晃过红色的月光,正移动在屋外的人影静悄悄地向着捷娜的粗木篱笆缓缓走去。
室外的寒冷滴水成冰,连看守的宪兵也不经蜷缩在了燃着炉火的值班室里,不愿在这天寒地冻的夜风之中旧待再外。
换而言之,现在的村庄即是无人站岗的状态。只要能够逾越那道高耸的木之壁垒,怕是谁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自由穿行在捷娜的内外两头。
若是不裹上那厚厚的旅者披风,谁也不能保证夜行者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这里,人影提着漆黑的油灯来到了木墙底下,眼前是一大堆废弃的建筑材料与已经朽坏了的工具。
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孤独地躺在木墙脚下,那神秘兮兮的夜行人一抬头,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孔俨然是一张朴实无华的年轻脸蛋。
正是悄然夜出的朱蒂。
她的手边除了未燃的油灯之外,还有一卷薄薄的羊皮纸和一根粗糙的炭笔。她抱着手上的物件,畏手畏脚地走到那堆垃圾之前,悄然挪开了其中的一些杂物。一个仅能允许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缝隙便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将手中的物品一件接着一件塞出了缝隙,正当她弯下身准备匍匐通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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