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何等漫长的黑夜。
何日何夜,曾几何时,月亮变得如此令人聒噪。埃里克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将息的火炭旁,轻轻闭着眼。
数十个粗糙的人影做着同样的姿势,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在他的身边,就像狼群的打手围着他们的王。
这种似醒非醒的状态,大概可以被称为“打坐”,但性质可能更加接近所谓的“冥想”。昆独自坐在向海的另一边,尽可能地远离“狼群”的聚集之地。对他而言“打坐”也好,“冥想”也罢;凡是这种闭着眼睛却好似睁着双眼窥视一切的感觉就会令他感到厌烦。
是带着笑轻蔑,是敬着礼的歧视;昆单纯地发自内心讨厌这种感觉,却又知道大多数人都不会怀有如此令人气愤的意图,只是他自己的偏执心病态地作祟罢了。所有,男人选择了离开,离得远远的,远到感觉不到那种毗邻心理障碍一般的厌恶感;然后在某个“怡人”的角落里继续享受甜美的孤独。
但神叶却不让他“如愿以偿”,那个勉强称得上是“女人”的大孩子正缓缓起身、脱离“狼群”静悄悄地向他走来。
“熬夜可不是好习惯,你只要静静地休息等待时机到来就可以了……”
神叶搭起嘴巴,对着昆的身影轻轻说道。男人回过头督了她一眼,眼角的暗斑在月光下依稀可见,那是自从与他第一次起便已烙下的痕迹。
女人走到昆的身边缓缓坐下,看着海,看着这片遥望了五年的渺小之海。神叶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的“家”在海的对面,在比东方更加东方的国度中。小得不能在小,远得不能再远;平穷、朴素、充实、快乐,这就是年幼时的记忆留存至今的残片所描绘的海岛小国。
即使已经模糊不清,包括自己的父母、朋友、同乡、闺蜜,所有关于家乡的印象都是朦胧的沙,无论是路的距离还是心的距离都隔着千山万水,无复以路。而又曾几何时,她历经千辛万苦得到的梦,却成为了击碎希望的铁锤。望着海,不是眺望模糊的遥远故乡,不是在思念记不起容颜的血亲;只是触景生情,向自己的过去招招手,代表它们仍然存在而已,至少二十余载的命没有白活。
这是神叶在看到“海”时勾起的思绪,她觉得此时的昆正与她做着同样的事情。
也许他比自己更加痛苦,男人的过去历历在目、清澈无比。他的过去不是茫然无措的憧憬,而是追寻与渴望,这与自己“梦”一般的过去有着天壤之别。
昆无神地盯着月亮,风在耳边轻轻呼啸。
“你为什么没有回到自己的家乡……奥维耶有那么好吗?曼德兰有那么好吗?异国他乡有那么好吗?血雨漂泊有那么好吗?能比自己的家更好吗?能比自己的亲人……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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