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叔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周恒的表情变了变,委屈的神情顷刻上线。他的眼睛瞬间盈满了泪水,鼻头竟然也迅速地红了。他吸了吸鼻子,稍稍低着头,却仍然抬着眼皮,像小狗一样,望着王一其:“您以前不是很紧张我吗?把我从地下室里救出来,又把我送到医院,最后把我呈给刘康军。”
“我没有把你交给刘康军。”王一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是他使了手段……不,不对,不是……明明是你和他合谋,把西安和陈莉杀了,条件就是他给你好生活……不是吗?”
“是吗?”周恒的委屈神情往里收了收,迷茫的神色稍纵即逝,接着便是痛苦不堪的表情。他颤抖着双唇,不敢相信地看着王一其:“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吗?”
“班医生说主谋是那个叫白井革的……”王一其被周恒逼着不断后退:“可我知道,那只是你的借口……”
“白井革?”周恒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痛苦的情绪飞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也不知道是属于谁的得意洋洋:“我知道白井革,可她已经被我杀掉了。”
王一其瞪大了眼睛:“什么……?”
“对啊。”周恒学着王一其的样子,也瞪大了眼睛,嘴角却不住地往耳边扯开,最后形成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我会杀了任何一个让周恒感到痛苦的人,包括周恒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些人。”
“你杀了他们?”
“还没有杀光。”周恒轻蔑地笑了笑:“可是白井革是最不可饶恕的那位,不是吗?其他的……就看他们表现咯。”
“你会怎么杀……”王一其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她不是只是一个……一个概念吗?你要怎么杀?难不成你在说谎?!”
“她不是概念。”周恒似乎很可惜王一其的智商,又似乎在可怜死去的白井革。他说话的语气带上了悲悯:“她曾经是活生生的人……而消灭她的方法,也很简单。”
周恒突然停住了不断往前的脚步,他勾了勾嘴角,接着看着还在下意识往后退的王一其,被拦路护栏绊了一下腰,又因为一时收不住脚步,整个身子一个惯性的后仰,就往后跌倒在了车水马龙的马路中,刚好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旁人一阵惊呼,王一其想挣扎起来,却发现手脚此刻都软了。
“……就是和她融合为一体。”
王一其被旁人从马路中央拉出来之后,他已经找不到早已没入人群的周恒。他满头大汗,却觉得寒冷——他的后背,同样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大爷,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出街,要有家人陪同啊。”一个好心的路人看着满脸惊慌的王一其,不由得出声劝道:“还有,过马路要看路……”
王一其哆嗦着,扔下路人的安慰,转身拔腿就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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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恒很快就回到了家。他没有开灯,径直穿过黑暗,直接来到电脑桌前。他一只手翻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拉开椅子,猛地坐下来。他冷漠着一张脸,在电脑屏幕发出的冷光照耀下,面容硬得如同一个机器人。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也同机器人无异了——他的皮肤像是被铸入了滚烫的铁水,最后冷却成坚硬的钢铁,让他感受不到温度,也感受不到疼痛。与此同时,他现在的感官触觉实际上比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敏锐,他能闻到,听到,看到,甚至摸到他人尖锐的寒意,或者是刺手的暖意——只是那些嘈嘈杂杂的感觉再也到达不了皮肤之下的血管里。
他的全身上下,只有血管里的血液在为身体内的各个器官输送氧气和血液。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体里,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细胞。
周恒已经打开了一个文档,并持续不断地在文档中连续敲下了“去死”这些字。可是,很奇怪的,此刻无论他打了多少遍这两个字,他心里的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始终还在,甚至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他停了手,对着电脑屏幕眯起了眼。他不在意王一其,更不在意钟子凯,他对于这些面目模糊的人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的挑衅和恶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在乎王一其的那番关于不许他再见王天天的警告,他原本就不愿意和王天天纠缠不清,他今天中午主动找王天天,也完全是因为想着王天天或许能够为他解答关于钟子凯的问题。
——完全是因为王天天在那个时候对他来说,是一个“有用”的存在。仅此而已。
然而,他现在却说不清此时此刻的烦躁是怎么回事。他的鼻腔、喉咙深处,总有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似乎在引诱着他……
周恒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踏进一旁的洗手间里。他扭开水龙头,把头伸到那哗哗的水流中。片刻,他重新抬起湿漉漉的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露着左半边脸,目露凶光的自己。
“好久不见。”他说话的声音很尖,语气也很滑稽。可他似乎很喜欢,看着镜子中的那半张脸,他露出了诡异又满足的笑容。
喉咙深处的血腥味愈加浓烈。
******
王一其逃命似的跑回家,他砰地大声关了门,动静把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的卢晓晓和王天天吓得不轻。
卢晓晓迎了上来,按住了王一其不断颤抖的双臂,眼睛紧紧盯着丈夫飘浮的眼神。她低声又快速地开口道:“周恒?”
王一其却像被这个名字电到一样,即刻甩开了卢晓晓的手,拔腿就往洗手间里跑。王天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王一其身后不住叫着:“爸,爸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卢晓晓拉住要开洗手间进去的女儿:“让你爸爸冷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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