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东城。
天下第二酒楼，春风阁上。
云海破开，阳光如碎金般洒下，城墙与青石上的湿气袅袅，几缕白烟还在空中逗留，仿佛还舍不得这帝都的繁华春日。
易小灯与石青山，这一老一少，正满面通红，斜倚楼上，面前的桌子上杯盘狼藉，酒杯随意乱扔着，残留的酒水顺着桌子滴滴答答的流落在地上。
作为一个略长易小灯三十岁的中年人，石青山此刻正微醺着眸子，任凭阳光照在他臃肿的脸上，泛白的胡须丛中沾染了不少酒渍残食，春风在他颊上荡漾，不时朝临街对面的桃李楼上瞄上一眼。
“哈哈哈！”桌对面，易小灯白净的脸庞上写满了醉意，却不妨碍他看出后者的心思，醉笑道：“我说，石青山你个老不死，又惦记人家小桃姑娘，又不舍得兜里那几个臭钱，当真是个老王八蛋！”
石青山老脸一横，露出一个笑容，连连摆手道：“你小屁孩懂个屁！我那是惦记人家小桃姑娘？”
易小灯撑着脸，傻笑道：“难道不是吗？”
“是个屁！”石青山白了他一眼，解释道：“我这叫欣赏与喜欢，欣赏与喜欢要是与钱扯上了关系，那还是欣赏和喜欢吗？”
“切！”易小灯同样回以白眼：“你个老王八蛋，就是狗的很，且说的都是屁话，本少爷是不会信滴。”
话虽然这么说，但说完易小灯还是偏过头顺着石青山的视线看向了街对面的桃李楼，看到了楼中台上的那个小燕子般的漂亮女子，那个曾让天下剑客癫狂的小桃姑娘。
作为天下第一剑客国，剑无酒不风流，大华帝都内的酒家也可谓是天下第一，而在这其中，就有两家酒楼名满天下，为天下剑客称绝。
是哪两家酒楼呢？说的自然就是春风阁与桃李楼。
春风阁与桃李楼一街之隔，同年开业。自开业伊始，便凭着各有故事的酒香，招揽了来帝都一试威风的十之八九的剑客。
当年剑道极盛时，一年四季，白昼黑夜，往来剑客络绎不绝，成就了那时的帝都繁华。
至于那天下第一与第二的名头，则源于对面楼上的那个姑娘。春风阁与桃李阁一直被誉为酒界的绝代双骄，饶是最巅峰时，也不过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直到近些年，桃李楼上多了位小桃姑娘，唱了首小曲儿，方才成就了桃李楼天下第一酒楼的名声，也让桃李春风分出了风流。
“这世上本没有天下第一的，有了小桃姑娘，也就有了天下第一。”石青山靠在窗前，用手撑起下巴，低声喃喃道。
易小灯也保持着相同的姿势，但显然更清醒些，他好奇说道：“一个女子，就算卖身，也没必要混迹在一间酒楼里吧？”
石青山道：“谁说女子不能混迹酒楼的？我听说九大剑主里的离剑主，就是个女儿身！”
听他提起九大剑主，易小灯的面色愈加清醒了些。
他不再看楼里正在舞剑的小桃姑娘，低下头看向街道，视线滑落到人群中的一个白衣青年剑客，小声道：“你拿离剑主跟一个酒楼女子比？就她？别说她不是名剑客，就算是，她能有几流剑客的实力？三流？还是不入流？”
石青山突然转过身来，撑着酒桌朝易小灯说道：“打听这么清楚干嘛？难不成你小子也动心啦？想要跟我老头子我抢老婆？笑别人三流剑客，你自己又是几流？离超一流还有多远？”
易小灯看着街上青年剑客在人群拥挤，最终还是挤进了桃李楼里，回道：“我也就好奇一下，陪你这老狗看了三年的小桃姑娘，我算是看明白了。”
“看明白啥？”
“对你来说，这是小桃姑娘，对我来说，这就是小桃妈妈。你问我几流，我现在正当年少，当然是风流，风流少年怎么可能看上这种老女人？”
“就你，还风流？”石青山又白了他一眼，然后正色道：“好了，酒足饭饱看完妹，说正事。”
“还有正事？”易小灯故作错愕，伸手捏住一缕阳光，抬头瞄了一眼正在重新聚集的乌云，笑道：“我还以为以你老狗的性格，现在应该到饱暖思**的环节了。”
石青山瘪着嘴道：“我倒是想，不过饱暖思**也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撑嘛。我看你今天的表现也没打算在军中待下去了，今后打算咋办？”
易小灯也正色起来，点头道：“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我除了打架使剑长得帅，也没别的长处。”
“嗯，倒是和我一样，”石青山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道：“我这老身子骨已经不适合打架了，至于使剑，我可要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易小灯摇头道：“我知道你要说啥，我在北方时就知道了。陛下颁布禁剑令，所有剑客都必须前往官府登记，一流剑客以下，一律不可佩剑出行。”
石青山摊手，面色不耐道：“这禁剑令看似在提高大华剑客的质量，实则就是一纸废话。剑客没了剑，还算什么剑客？剑客都登记在册，还有哪门子风流？至于一流剑客能佩剑出行，也是屁话，天下能有几个一流剑客？”
易小灯抿嘴，他的确很赞同石青山对禁剑令的评论，因为他也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石青山向他招了招手，两人凑到近前，前者低声道：“我既然没去北方，那肯定是为你我兄弟寻了后路的，我早就料到迪安战争后你不会再待在军中，所以我给咱俩找了份新差事。”
易小灯皱眉，问道：“什么差事？”
石青山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当然是你会的差事，一份关于打架的差事……”
“轰隆隆！”
石青山刚欲细说，一道惊雷忽然炸响，将他打断。
易小灯抬头瞄了眼天色，才发现日头已在不知不觉进了云层，云雾重新聚集，一朵乌云正从高空压将下来。
他皱着眉头，慢慢自语道：“这是到惊蛰啦？”
石青山偏着头，伸出手指恰算了会儿，略带惊色道：“今日惊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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