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县北十余里,有一处村落,名为杨岗子。相传,有一杨姓人家到此定居,形成村落后方取此名。
此处村落人口不足千人,面积并不甚大,平常一入夜间,便人迹萧索,难见行人。
可此时,村子中却灯火通明,人影密布,不时还有一队队骑兵呼啸巡视而过。
村址北侧,一处庞大的营盘绵延不绝,在昏暗的月光映照下,几十里的连营,茫茫看不见尽头。
杨岗子村正北处,一处明显大过其他的硬仗耸立当中,无数拒马、小帐、战壕散落周围,大帐前,两张丈宽大旗迎风扬起,上书描金袁字,竟是围攻幽州城数日的袁绍大军!
军帐内灯火通明,身穿绛紫色战袍,外套轻甲的袁绍立于军长正中,面有恚色,冷声道:“哼!今日若非那几千五龙镇骑兵袭扰,现在吾等应已坐在幽州城主府中喝庆功酒了!”
“主公莫急,那公孙瓒已是强弩之末,明日清晨强攻,毕其功于一役,必可一战胜之!”每当袁绍言毕,定有一拍马之人出言相喝,那人自然是谄臣郭图。
谁知,袁绍闻郭图之言,却未露出愉色,反而更加恼怒道:“若非汝今日进言全力攻城,不留守军,后阵又岂会被那手持重剑的骑将击破!?”
郭图闻言张口结舌,心道:‘若非汝自己极力叫嚣,吾又岂会做这出头鸟,现在倒是将屎盆子全扣我头上了!’郭图心中怨恨,面上却露出诚惶诚恐之色,跪地乞饶道:“都是微臣冒失,望主公恕罪!”
袁绍见郭图‘安心’顶缸,便佯作怒哼,转向许攸,欲向其寻策,却见许攸双手环胸,竟做出幸灾乐祸之色。
原来,昨日晚间商议攻城之战时,许攸便极力反对全军压上,却遭袁所否,此时见郭图跪地求饶,颇感痛快。
谁知那袁绍见许攸小人脸色,竟而误会他嘲笑自己,旋即便赌气闷哼一声,转身看向一年轻文士打扮之人,沉声道:“正南,汝说明日当如何攻城!”
那名唤正南之人不是旁人,正是经袁绍手下谋士逢纪举荐,新进归附的魏郡阴安人,姓审名配,字正南。
此人多有正直之名,孔融后曾评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
审配虽对攻城之策也腹稿一二,但他才入袁绍幕下不久,未想到此时会询策于他,闻言不由一愣,理理思绪,正想发言,其身侧忽有一人抢上一步,朗声道:“公孙瓒虽处守势,但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幽州城坚强厚,其内尚余兵卒数万,也不乏将领谋士…”
袁绍斜视那人一眼,幽幽道:“闻汝之意,这幽州城便破不得了?”
“自然能破!”那人闻言一愣,忙解释道:“公孙瓒虽人多马众,但他将半个幽州兵员都调入城中,粮草定是不足,本来速围缓攻,徐徐图之才是正理,但是我军后方还有刘玄德这个隐患,若是…”
“逢纪,说重点!”袁绍听不得长篇大论,皱眉道:“汝说如何破城便是!”
审配侧身而视逢纪,虽略有恚怒,但逢纪对他也算有知遇之恩,审配只能暗叹一声,摇首肃立,不再言语。
逢纪听出袁绍不满之色,忙道:“吾意,暂且围而不攻,遣各将轻装简从,率轻骑赶赴各地,将幽州城中将领,尤其是令支县的公孙瓒家眷,不管老幼,统统押解至幽州城下,到时,哼哼,无须强攻,其城自破!”
袁绍闻言,双目一亮,欣然道:“好个釜底抽薪之计!”
逢纪闻袁绍夸奖之语,欣喜若狂,挺胸收腹,面露傲然之色。
若关平看到逢纪这番意气风发之色,必会大叹荀彧评语洞若观火,细致入微!
却说《三国志·荀彧传》载,官渡之战前,荀彧评袁绍众谋士: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知,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无用。此数人者,势不相容,必生内变!
袁绍得此毒计,即刻便要召集众将,下达授令,连夜出发,那审配此时却皱眉低声道:“两军交战,攻守各凭本事,若挟制家小,怕早世人不齿,得不偿失啊…”
“迂腐!”袁绍虽好谋无绝,但计已令其大为意动,便甩袖轻叱责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其韩猛尚在公孙瓒之手,若此事可成,必可兵不血刃,拿下幽州城,倒是吾便坐拥幽冀二州,待的几年,便可与董卓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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