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周里,他一直没见到这两人,本来他还以为两人也在私下里调查血族,却没想到他们俩是出了趟郡去内地的一个新党气氛浓厚的城市开会。光是坐列车来回就花了他们四天,再加上真正开会探讨国际局势的三天了,这最近七天他们可谓一次好觉都没睡。
如果放在以前,着实会让赫尔莫不甚理解开会居然比自己朋友的命更重要;但现在,在窥视了贫民区人生活的一小部分后,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却又说不清楚。
由于语言不通,他无法深入接触他们的生活,只是以他自己的眼睛去观察——事实上,加尔维说得没错,在经历了被人围住要钱后,他确实一度产生过“这群人就是贪婪”的想法,也产生过“无法跟上时代的人当然会被淘汰”的想法;然而,当他看见那些没日没夜在工厂里高强度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甚至没有假日的工人时,他的心里又开始动摇。
把目光投向街道对面一个抱着手好奇地盯着自己三人的小孩,赫尔莫与其刹那间跨越整个街道而对视。遮天蔽日的阴云之下,他看到一双银白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恶念,唯有最天真的好奇。
下一刻,街道上涌过人潮,挡住两人的视线。等人潮过去,街道对面,已经再没有原本的那个孩童。
“……”
盯着那个地方,良久,缓缓转头,赫尔莫看着加尔维,面无表情地开口:“请教我,什么才是对的。”
“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拍了拍赫尔莫的肩,加尔维和维克缇斯随即在潮湿的道路上缓慢地迈开步子:“如果吃饭能吃饱、睡觉不愁下雨、自我价值能被实现,又有谁会想过贫民区的这种生活呢。”
“……”
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赫尔莫看着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人,一时说不出话。
相对小的区域挤了更多的人,水池和厕所都是公共的。由于卫生水平的糟糕,几乎每个人都有咳嗽或者蛔虫病导致的消瘦,街道两旁时不时就传来剧烈的暴咳声,简直触目惊心。
“以你的性格,应该给过他们钱然后被围住过吧。”
走在这个地方,突然回头看着赫尔莫,维克缇斯随和而疲惫地笑了笑:“作何感想?”
“……”
回想着第一次来这里时被人们盯着的经历以及第二次来这里被围住的经历,深呼吸一口,赫尔莫平静地开口:“我觉得,他们想不劳而获,觊觎不属于自己的钱财。”
“谁又不是呢。”
戏谑地笑笑,维克缇斯走慢两步,搂住赫尔莫的脖子:“加利亚德的祖先,维克多利?斐文?德?加利亚德,在鲜花战争时期就有伯爵爵位,虽然到了祖父时已经变成子爵,但父亲还是能靠祖父的关系创立加利亚德钢铁公司,迅速就在本郡成长起来。他是个很果断的人,当他的钢铁公司在本郡获得足够压倒性的优势时,立刻就开始恶意压低货物价格,靠着体量优势压垮其他类似产业的公司,然后收购他们,再入股传媒业给他自己制造好名声。”
“很快,他成为本郡的巨头,公司也变成了集团,于是将工人原本一天十小时的工作时间延长至十二小时,在临战的现在甚至是十三小时。莱洛斯最不缺的就是工人,就算有不愿意在他手下做事的,也会有别人补上,他便得以更加肆无忌惮。但,工人们创造出的巨量财富,真的应该属于他吗?在我十七岁以前,为了严格地锻炼我,父亲每年给我六百多镑,他认为这就是贫穷,但一个普通男性钢铁工人一年也就只能赚一百多镑,一个殖民地官员的明面工资也只有三百多镑。他剥削了底层人,却和底层人严重脱节。”
笑了笑,维克缇斯便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当然,这里的人们之所以想抢你的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穿得太像个工厂主的儿子,他们最讨厌的就是那样的‘绅士’。”
“……”
一瞬间明白维克缇斯想说什么,但听着他这样说他的父亲,赫尔莫摸了摸鼻子:“但是,你的父亲创造了工作岗位,把本地经济拉了起来。”
“当他把工人工作时间延长时就不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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