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琳将军事行动计划草案完成后，就进入了公爵府的后房，也就是公爵及家眷休息的地方。
洛林冲了个热水澡之后就到床上睡着了，多天未能好好休息让他鼾声大响，卡罗琳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洛林。
洛林睁眼了，即使他在睡眠当中也很警觉，多天的守城战已经让他养成习惯，只要身边有士兵报告，甚至投石砸在城墙和房屋上，也能让他惊醒。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你……你先睡吧。”
“你也很累了，早点休息。”说罢，洛林倒头就睡。
他很累，也很气愤。
他不知道为什么卡罗琳选择拱手让出佩克城，或许明天，她会给自己理由吧。
门外却传来了侍女的声音：“博泽大人求见，他称已经将训练计划拟好，请求殿下过目。”
卡罗琳刚想躺下去，但博泽求见，她也不好回绝。博泽毕竟是带领精锐的雷斯顿骑兵团立下战功，还救出佩克城守军的。
卡罗琳回到办公室中，看着博泽提交上来的训练计划。
“这份计划过于强调纪律性，敌人的兵力远远大于我们，我们应该使用精兵的方法，让士兵尽可能精锐起来，在服从纪律的同时也要注重个人实力。虽然这样的训练计划的确能让士兵遵守纪律并且重视团队，但这样的练兵方法必然会使得军队战斗力不够充分。为此，我草拟了新的计划，早年卢克家族领兵一方时，就得出了这种绝对高效的练兵方法，还请殿下过目。”
洛林的训练计划非常有趣，其中每天都要花两个小时去变军阵，四个小时去训练长途拉练，四个小时用于小团体合作对战，对个人武技的训练则仅有两个小时，而且多为负重跑、引体向上、俯卧撑、对单搏击。每周要进行一次野外对魔兽作战训练，这种练兵方法是前所未见的。
而博泽的改制则几乎推翻了这种练兵方法，以训练武技为主，训练纪律为辅，武技大部分是直接拿训练的木刀、木枪、木盾对战，需要花费五个小时，两个小时用于拉练和变阵，三个小时用于集体对战，常规但更为合理。
这些时间里也包括休息的时间，所以小时是不可能一直在训练的，在保证睡眠、休息和饮食充足的情况下，士兵才有力气去训练。
卡罗琳没有直接同意，因为这种训练方法和洛林提出的完全可以说是变样了。即使她不太懂练兵，也看得出来博泽的做法是速成战士而洛林的做法则主要以培养士兵能力为主，她暂时无法下结论。
“未来的计划则大部分时间用以团体协作对战和军阵变换，这样就能契合军队团体进行对敌作战，很明显，训练计划的原作者是一名根本不懂练兵的外行。这样的兵是无法应对我们的现状的。”
“或许吧。”卡罗琳心中也觉得博泽可能是正确的，因为奥德利亚教给她的学问当中，这种练兵方法也的确更为科学合理，卢克家族的练兵方法一直是普隆帝国教科书级别的存在。
但是她不喜欢别人贬低洛林，或许是因为洛林在她眼中被神圣化了吧。这个人总能以奇怪的角度带给她惊喜。
“请问在下能为殿下分忧吗？殿下看上去似乎愁眉不展。”
“打了败仗当然会愁眉不展，博泽大人，已经晚了，你早些去休息吧。”
“多谢殿下关心，”这位涉世不深的博泽把推脱的话当真了，“属下虽不才，但也愿意为殿下分忧一二，若是点兵沙场上的事情，在下还是游刃有余的。”
卡罗琳走入了后殿，她对这位博泽实在是奇怪。
自己的确是写信请卢克家族帮忙，没想到蒂亚森已经过失了，那位老爷爷曾经在自己小的时候看过自己。
那时候虽然王室和卢克家族的关系不好，但先皇驾崩，蒂亚森还是要进宫的。
卡罗琳回到房间和衣睡下，待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已是烈阳高照了。
“你醒了。”
“嗯。”
两人无言，分别去卫生间洗漱，等到洗漱完毕，洛林便开始做饭了。
卡罗琳在一边打下手，但场面的气氛却不是很和谐。
“为什么紧急把我召回来，如果援兵入城，佩克城不至于丢掉的。”
“援兵进不去的，如果是你们出城，黑骑军和怯薛铁骑自然会被引出，如果是大军入城，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阻击。”
“你可以让雷斯顿铁骑去护送增援部队，佩克城不至于丢掉。佩克城丢掉，基特城也就丢了。我们筑造的佩雷防线，前些日子的心血就毁于一旦了。然后，会有无数人因为这个错误的决策而死。”
“你……在责备我吗？”
“你是统帅。”
“抱歉，我已经尽力了，不管怎么样，我不能让你困死在佩克城里……我……我说实话，我只是不想你被围杀。敌人如果攻进城里，不可能让你逃出重围的……”
洛林叹了口气：“佩雷战线丢了，战线延长，我们本来的兵力就严重不足……我一人死不足惜，再说了，佩克城也不一定会丢的。”
“路西法的大军一共开赴了八万，三万去基特城，五万去佩克城，即使你们撑得再久，等到那三万去合围，佩克城没有一丝生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你比佩克城更重要，还有佩雷战线。敌人的军队肯定不止一波进攻，如果失去了你，我们将会失去军队进步的重要机会，”卡罗琳说的是实话，“我在佩克城上方设伏了，飞艇放了炸弹，估计会炸死很多人吧。”
“你太累了，休息一段时间吧……”洛林看着卡罗琳，“抱歉，我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差，如果冒犯到你，实在对不起。”
“……”
“既然如此我还是直说了，你的做法……让我失望，你作为一名三军最高统帅，为什么你会做出一次又一次错误的选择？佩克城不该丢的，增援到了我们至少还能撑上十天，你为什么不去向王室求援？有这十天时间就是巨大的变数，敌人的后勤也不可能一支跟得上。后来的飞艇更是败笔，你以为那是陷阱，但敌人已经知道了飞艇的存在，就会去思考如何攻破飞艇，飞艇在亮相前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一旦出动就是短期的降维打击。可是……”
卡罗琳的眼角有泪水，但她没有说话。
“我们都应该稍微冷静一下，你多天睡眠不足，会影响决断力和思考能力，我也是。”
卡罗琳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面色平静地看着洛林，没有说话。
她不敢说，怕声音变形。
“战场是不能有儿女情长的，你是统帅，你要明白。”
“我……”
“你怎么了？”洛林问道。
“我……”
“你先冷静一下吧，别切到手了，去坐一会儿。”
卡罗琳坐到餐桌前，拿起了纸笔，她的眼泪啪嗒地往纸上滴落。
洛林在一边没有看卡罗琳，他有些不忍心。
卡罗琳半天没有下笔，她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只是写下了一句话。
“如果我打赢了仗，你死了，这场仗赢得有什么意义？”
洛林为什么这么生气并不难理解。
那么多士兵付出了生命，就这样因为一道命令，这些付出了生命的士兵都白白牺牲了。他以为卡罗琳会有什么企划，但看来这只有一个愚蠢的决定。
而这个愚蠢决定的来由竟然是自己？
所以，她不顾那些将士们的牺牲，不顾可能敌人突破佩雷防线南下，不顾或许有无数百姓的死亡，就是为了救自己一个人？
哈，那还不如让自己去死。
那些兄弟就因为一道命令白死了，洛林不可能不生气的。
洛林将饭菜端上去，看着那张白纸。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不愿意怪罪卡罗琳，但卡罗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愚蠢了。
不过，他看到的不止是先前写的这句话。
“如果你遇到了相同的情况，你会选择抛弃我吗？”
洛林的脸色有些沉重：“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的生会换来数万人的死去，或许我做不到把你给救回来。我大不了陪你一起死，我不能辜负这数万的生民。”
卡罗琳拿着筷子吃起了饭。
“好好休息吧，这几天的军务让我来处理。既然飞艇已经有了，空中作战部队和陆战部队的协调让我来做更合适，你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看看我是怎么利用空中部队的。”
“嗯。”
“我一直以为你很坚强，也很冷静。”
“那我让你失望了。”
“我太信任你了，如果知道你的目标只是为了救我，我大概……好吧，我迫不得已还是会撤离，因为那群军官已经萌生退志了，如果我再不撤，他们会兵变的。不过我还可以和赫斯洛普坚守，即使你的援兵不到，我也有办法消耗掉对方至少两个旗团的人。”
洛林和卡罗琳吃完饭之后就去前府了，卡罗琳没想到的是，博泽正在这里等待。
“殿下，长期训练计划已经都精制完毕，包括演戏地点、演戏内容、训练场地、将官分配，都已经完成。”
“辛苦你了。”卡罗琳拿过了训练计划。
“殿下可是有烦心事？”博泽问道。
“是的，她就在前两天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错误的决定？”
“嗯。”卡罗琳低下了头。
“殿下，您是尊贵的王室，不能够轻易低头，请抬头。请问这错误的决定是什么？”
“放弃佩克城。”
博泽哈哈一笑：“这怎么会是错误的决定？放弃佩克城，至少保存下了一万多名士兵的生命，对我们来说，最缺的就是士兵，只有让老的士兵继续顶住敌人的压力，新的士兵才能成长起来。倘若老的士兵都战死在前线，还有谁能撑起我们的战线？这一举动并不是什么重大的错误决定，殿下已经在隆格特——马雷一带修筑防线，至于敌人是否会突破战线，根本不需要害怕。”
“但战线从两千米延长到了三千米。”
“敢问洛林阁下，如果为了守住佩克城，付出了超过两万名将士的生命，那佩雷防线，谁来守？！”博泽步步紧逼，“你以为你会打仗，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经受过严格教育的新兴贵族而已，既然你不会，你不懂，你凭什么在这里指点江山？卡罗琳的老师乃是当今普隆帝国第一智者奥德利亚，而你又是什么东西，你的老师又是什么东西？”
“等等……”
“博泽大人，既然你对我不客气，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了，冥国入侵初期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以为这些士兵是从何而来？但凭拱戍兵团，恐怕米格兰领早已经沦陷了，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口口声声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家国兴亡匹夫有责，那我告诉你，你就不是个东西！”
博泽冷笑一声：“愚昧至极，如果殿下的未婚夫便是你这样的垃圾……我要向你决斗，生死不论！哪怕我死，我也要告诉公主殿下，她所托非人！”
“你们别吵了。”卡罗琳脸色纠结，博泽是自己请来的，但洛林……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必插手。”洛林面色阴沉，眼神不善。
“既然我提出决斗，那么就由我来制定规则，你可以选择接受或是不接受。我可不是那些莽夫，我也知道我不一定能在武力上胜过你，所以……我们比军略和政务。”
“比政务就不必了，你看看海斯特城就知道有没有必要比了。”
“好吧，我料想我也是不如你的，虽然我一直呆在卢克要塞，但是外界的事情或多或少也有耳闻，那这一筹算你赢。”
“然后呢？”洛林的眼神中有着调笑的意味。
“我们用军棋推演模拟沙盘，我们选择一个人来当冥国远征军，一个人来当米格兰境防守军团，但是兵力，我们按照常规的来，如何？”
“可以。不过既然你要这么玩，我想加一点规则。”
“你说。”
“我选米格兰境防守方，你选择路西法。”
“当然，由你来优先选择，我没有意见，我是挑战者。”
“路西法的兵力，我要求设置为二十万精锐陆军，其中也包括一万名鹰骑兵和两万名黑骑军，其他部署如此……，而我只要五万精锐步兵，按照现有的战线防守，除此之外，我要我现有的空军部队。”
“那佩克城可以不用丢。不过，空军部队……”
“军略自然是要以现代的情形推演，如果是推演过去的战役，有什么意义？”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如何衡量空军战力？”博泽问道，“而且你这样削弱自己的兵力而增强我的兵力，无异于等死。”
“那让我们拭目以待，至于空军……让德文?弗诺?基米兰来担当裁判吧，他是伟大的魔法师协会会长，对飞艇和鹰骑兵的了解都十分充分。”
“可以。”
片刻后，德文便被请来担当裁判了，他脸上仍然是对科研的意犹未尽，便携式连弩的研发还在热火朝天当中，他却不得不被叫来当了裁判。
“开始吧。”
双方各自有一盘沙盒军棋，分别隔在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德文负责将两方的可见情报放到对应的沙盒上。
第一场战役是由博泽主动发动的基特城争夺战，他假意围攻佩克城，然后派遣部队去钳制马雷城防止雷斯瓦特北上，而他真正的目标则是基特城。
洛林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直接带着骑兵和他打了一场遭遇战，然后从雷斯瓦特派遣飞艇去增援佩克城。
等到博泽意识到空军的重要性的时候，他的兵力已经被打掉三万左右了。
就在博泽的鹰骑兵主动参与围城进攻战的时候，洛林已经派着部队从雷斯瓦特西出了，虽然博泽的侦察队侦查到了这些北上的部队，但他不以为意，这支陆军明显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很快，博泽就操纵大军突破了基特城，然后将基特至佩克的战线夹攻，全部拆除，至此，佩克城已经孤立无援。
突然，飞艇群出现在了博泽的大后方，这些飞艇在西面三大要塞的上方狂轰滥炸，博泽只能派遣鹰骑兵回援，因为陆地部队没办法打到飞艇群。
他仍然没有意识到制空权的重要性，在洛林再次用飞艇夺回对佩克城周围的制空权的时候，佩克城之围就被解开了。后勤不断从飞艇上空投到城中，守城物资也回到了刚开始的水平，可以说，博泽这一战打得几乎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兵。
博泽的内心非常郁闷，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空军的作用那么强大，虽然他心中疑惑不忿，却也不敢质疑，毕竟眼前这位可是高阶法师德文。
在佩克城之围被解开之后，博泽只能选择强行进攻佩克城又或者退出围城，退出围城也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但他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他先将大军撤回后方，然后再准备整顿反攻。
他派遣黑骑兵在前方开路，正巧碰上了洛林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步兵团——没错，这就是原来从雷斯瓦特西进后北上的步兵团。
黑骑兵发动了对这支步兵团的袭击，但是双方都死伤惨重，这些设置了反骑兵武器的步兵团，和骑兵对冲的时候，战损惊人。
骑兵打步兵的战损接近一比一，等到博泽收到黑骑兵溃逃的情报的时候，他的心都凉了一截。
在佩克城长期围城的陆军兵团在持续缺少后勤补给的情况下回城，恰巧被步兵团拦住，而此时，洛林已经将飞艇遣向北方。
等到鹰骑兵赶到后方的时候，飞艇已经人去天空，他们在中间的提恩特城进行了一次空袭之后，便飞向了敌人被阻击的陆军兵团处。
博泽明白自己必须重新找到主动权，他派遣了陆军向雷斯瓦特进发，欲图以围魏救赵的方式迫使敌人回城，但洛林却丝毫不在意。
雷斯瓦特丢不了。
飞艇在阻击兵团的配合之下大肆进攻敌人的陆军兵团，这支兵团在不久之后就被全灭，博泽现在的兵力已经只剩下十万左右了，而洛林还剩下四万。
两万和十万的战损比，不可谓不大。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