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如钩。
月初的月光十分冷清,萧默站在一条街以外的一处二层房顶上,观察着六扇门公署里的一举一动。在他右臂的袖子里面,就藏着分筋索的机括圆筒。
他来这里的目标是申石。
申石不住在公署里,这是萧默之前就知道的事情。他的宅院在城外,据说奢华无比,但他只在每天天黑之后回去睡一觉。天黑之前,他行踪不定,但傍晚一定会回公署一趟,最后返回城外的住处。
申石在哪,那辆马车就在哪;申石想去哪,也只会坐着这辆马车过去。
驾这辆马车的,还是那个武功不俗的阿权。
此时,这辆马车就停在六扇门公署的大门外。
萧默站在高处,故而能把里面看得清楚。这个时辰,六扇门大半的捕役都已歇息了,先前已经出去了好几拨人,说说笑笑的像是要去吃喝玩乐。
院子里仅留下几个轮值的还在到处忙活着,申石就站在院子里面看着。他穿了一件颜色偏向银灰色的官服,在一众紫黑色衣服里颇为显眼,也不吩咐什么,只是看着其他的捕役跑进跑出,时不时还要给他们让路。
申石就这样看着其他人,萧默看着申石,持续了将近半刻钟的时间。
然后申石离开了。
他走路很慢,有些轻微的摇晃,再加上他身材略有一些胖,整个人的仪态就像一只鹅。萧默看到他这副模样,愈发觉得好笑了。
这申石如何有资格顶替燕子九的位置?且不说燕子九有些恶名以震宵小,做事的本事也不差,单单说武功,申石就完全比不上那披着兽皮的“金陵鬼虎”。
而后者当然不知道此时有人正在这般鄙视自己,而是和往常一样地钻进了那辆装饰华美的木架马车。
萧默隐约听见马车里传出一声吩咐,然后就看见那个车夫扬起马鞭一甩,马车就上了陵城的白石大街。
萧默也跟着动身,无声无息地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一路左拐右弯,变了三次方向,其中一次还是从卖菜集市的那条窄街横穿过去的,让萧默多费了一点工夫。只是萧默一边跟,一边心中疑惑:这申石放着大路不走,非要绕来绕去,难道是为了防人跟踪?可是萧默转念一想,即便申石变了三次方向,也没有把自己甩掉啊。耽误了许多时间,却连自己都对付不了,更别说专门练过轻功的行家了。
于是又跟了整整半个时辰,马车才终于驶到了西城门前。萧默这才知道申石的目的。
拖了这许久,就到了宵禁的时辰了。陵城各大城门已经紧闭戒严,申石可以凭着六扇门的那块银腰牌光明正大的行使特权,但萧默这种人就不行。
卫兵就站在城门之下,驾车的人也有一身横练功夫,这种情况下,寻常人根本奈何不得他。
申石防的就是心怀不轨的寻常人。
虽然按照唐临所说,卫兵一身沉重铁甲,轻功再好也白搭。萧默想要当着他们的面跑出去,他们拦不住也追不上。只是硬闯的结果会很麻烦,萧默不喜欢。
而且,袁静程大概也不会喜欢。
当然,如果萧默内力深厚,轻功超凡脱俗,能硬生生从城墙上翻过去,那另当别论。只是能力到了这种程度的高人,已然没有必要顾及世俗的规矩了,又何必深夜尾随一个捕头呢?
萧默毕竟不是高人,他得想别的办法。
如果是之前的萧默,大概会就此放弃,第二天提前到城外等待。那样的话,萧默就会发现申石每天走的城门也并不固定,路线也完全看心情。等上三天,他就会被巡逻的人发现,再因为有嫌疑而被逮捕。
而现在,上述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萧默袖子里多了一样东西。
……
一块银腰牌从马车窗格上的帷幔后面伸出来,卫兵看了两眼,最后放行。申石坐着马车,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乘着月色穿过了城门。
萧默没那么张扬。
陵城很少有人犯事,至少之前如此,金刀镖局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之后算是加派了些人手巡逻,但还是没达到密不透风的程度。萧默只是找了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手指连动,机括滑动和金铁摩擦的声音很快就被隐藏在夜色之中,九龙纹铁打造而成的坚实铁链就勾在了城头一块砖石上。
分筋索并没有萧默想象中的那么难用,虽然他还做不到像资深的六扇门捕头那样熟练,但说到底,眼下只需要用它来翻墙。
城墙是死物,总要比捆人容易一些。
沿着铁索向上攀爬,萧默很快就趴在了城墙边沿上面。几个站岗的士兵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着,似乎满脑子都是时间快些过去,自己好能换岗下去睡觉。
正在此时,申石的马车刚刚离开城门,顺着郊外的土路向远处驶去,不少城头上的士兵下意识地目送。
然后拉车的马匹一声嘶鸣,几乎就要人立而起。阿权当即就勒紧缰绳,但也只是勉强让马匹安静了一下。马车当即就停在了半路上,无论阿权怎么驱赶,两匹马就是只在原地甩头剁蹄子,总之不往前走。
申石下了马车,对着阿权一通辱骂。阿权当即跳了下来,毕恭毕敬地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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