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足够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足够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胡须浓密的大叔叔。
二十年可以抹平很多事情。
你会不会记得二十年前最讨厌谁?最喜欢谁?
大部分都忘记了。
可是萧默站在远处看见莫问挥剑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看的不是剑法,而是一幕幕地观看着莫问的二十年。
少年出道,一柄白铁剑染血无数。
一朝成名天下知,是他一人一剑踏上了玄武山。那一天,整个山门上下三十多名弟子拦不住他,只能掌门亲自出手,却也败于少年一招之下。
十六岁那年,摘星楼生变。无数杀手遭遇杀手,连续一十三个分舵被连根拔起,不留活口。少年从梦中惊醒,看见的只有无尽的火海,和烈火下哔啵作响的焦木。他还是一人一剑,杀尽了眼前每一个黄袍歹人,用鲜血扑灭了火焰,却救不回昔日的同伴。
他的脸被灼烧得面目全非。
然后便是长久的黑暗。
少年在迷茫中挣扎。他是杀手,他的剑上染了无辜者的血。他从未代表过正义,口袋里每一枚铜钱都染着腥臭的气味。他的同伴们和他一样,只是他活着,他们死了。
无论是谁,都不值得同情。
少年戴上了面具,开始酗酒。他把自己杀人换来的钱都拿去买酒,每喝光一坛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咽下了一颗头颅。
此去经年,都是如此。
或许在那个燃烧的夜晚,少年就已经死去了。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萧默没看到。
莫问一剑出手,收招之时,便已经将手中的花瓣震散了。
“看清楚了没有?”他问道。
萧默愣在原地,他已经完全记不得莫问刚才使了什么样的招数。如果不是莫问忽然问起,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在看一门剑法。
“我……我没看清楚。”萧默道,“前辈剑法太过玄妙,我根本没看见招式……”
“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段过往。”
萧默眼神空洞,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被火焰吞噬的房屋,那些被堆砌的、被打碎的酒坛,那个醉死梦生的少年。
忽然,莫问一剑刺来。
萧默大惊失色。他完全不知道莫问何时又将花瓣凝聚于手,但却实实在在地向自己刺了过来。眼前并无剑,也没有剑气,但却有剑招存在。
情急之下,萧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接了其中一片从剑形中脱离的花瓣。
那是一片粉红色的花瓣,夏末时分已经很少有这种花了,这片上面带着些许枯黄,显然也处于凋谢的边缘。萧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凝聚成剑形的花瓣中唯独注意到这一片,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接。
花瓣轻飘飘地落下,停在了萧默的手心。
一瞬间,剑形、剑气、剑招突然一同消失,仿佛刚才那些摄人心魄的气势都只是虚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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