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回到住处的。
他把房门关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看着窗边的那盆菊花发呆。
袁静程可能没有死。
这是萧默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这是庄周的话,一字不错地记录在逍遥峰藏经阁里。
萧默读过。
“人死不能复生。”
“要向前看。”
“节哀顺变。”
“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之前更好。”
这些是人们老生常谈的话。
萧默听过。
现在,燕子九跟他说,袁静程可能没有死,就在萧默像逃亡一样地离开陵城来到辰都的一个月后。
放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果不难,禅宗那些个诵经敲木鱼的和尚也不需要一辈子躲在古寺里修心持身。
但放下之后再拿起来,比放下本身还要更难。
萧默现在所面对的,就是如此。
一种懵懂的、处在萌芽之中的情绪被突然掐断,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情绪另一端的那个人去了。你要接受现实,你要告诉自己她已经永远地从生活中离开了,不会再带给你任何惊喜和感动,最多只有一点点睹物思人。
萧默做得很好。
他离开陵城,不用面对似是而非的街道和草木,不用提醒自己城外有一座坟,里面埋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大姑娘。
那坟前,还是自己亲手用剑刻下的墓碑。
来到辰都之后,认识新的人,打新的架,遇见新的麻烦和危险,萧默从未退缩过。
但现在他怯懦了。
燕子九带给他一个如同惊雷一样的消息,但他不敢去查。哪怕燕子九说得振振有词,好像真的很可能发生一样。
……
半个时辰以前。
“你这腰牌哪来的?”
在燕子九发现萧默正在用一种复杂得像是打翻了染坊染料缸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之后,他先问了萧默前面这一句话。
“我不清楚。”萧默的反应是摇头,“文书上引的是‘揽月司空’四个字,但之前有人和我说……是袁大人下的命令。”
“你知道此事?”燕子九有些意外,“谁和你说的?”
萧默道:“两个小捕快。白捕头认为我牵涉过深,和我的身份不符,怀疑其中有巨大的阴谋,很可能对六扇门不利。这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便以此为由,想要逼迫我交出银腰牌。”
“他们不信?”燕子九道。
“当然不信。”萧默道,“难道有人会相信如此荒谬的事情吗?”
“我信。”燕子九道。
“你信?”萧默斜眼道,“燕捕头是说,你信我一个布衣平民杀了六扇门的捕头,不但没有被追捕砍头,还能当上六扇门的暗探,而且这一切都是两大开山元老的安排?”
“正是如此。”燕子九点头道。
萧默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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