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黑龙岭很远就已没了路,前行只能在茂密的林中艰难穿行,好在三个人都正值青年精力旺盛,攀援跳跃都不在话下,至于具体怎么走大多是凭借经验了。好在春来和习娃两人熟悉山林,虽然老林子里漆黑无光,但两个人却能凭借天生地直觉判断出东南西北来。
虽然路途艰难,但三人都是血气方刚地年纪,穿林攀崖时互相暗中较着劲,所以一路下来倒也不慢。
终于,三人攀上一道山梁,此处是一整块花岗岩显得光秃秃的,四周没有树视野很好。
三人停了脚步,虽然此处山风很凉,但春来还是扇着衣襟喘着粗气向天上一指道:“快看!”
搬山候与习娃听春来这一嗓子先是心头一紧,以为春来发现了什么情况,可顺着春来手指的方向眯眼看去,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天际。
“嗨,我当啥呢?”
“呸,扫帚星,真不吉利。”
春来也不介意两人的态度,仰头看着漫天繁星,脸上挂满了向往的神情。
夜空中,银星璀璨,斑斓夺目,一条银河横亘头顶之上,将天空一分两半。
头顶的星空很低,习娃伸了伸手比活了一下高度,随后又用手在空中胡乱捞了两下。
“大哥,你学问多,你说说这星星到底有多远。”
习娃高举着手痴痴的问。
“我也不知道,反正听说坐火箭都到不了。”
搬山候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星空,一时间也有点舍不得收回目光。他进山躲避风头已经两年了,虽然这两年过的还算太平,可他的心始终悬在半空里。加上桑树垭地处垭口,地势并不算高,平日里要么下雨要么阴天即使有个晴天却还是雾嘟嘟难得见到太阳,眼前这样的星空很难见到。到后来,进入林场工作,搬山候作为临时工每天干的都是没人愿意干的脏活、重活,加上他表现积极除了干自己的活还要主动去干些杂活,因此每天吃过晚饭他就再没有精力去管外间的闲事,身子沉的只想赶快倒进被窝里,就算天还早一时半刻睡不着他也只想躺着。
今天,猛然在这不知名的山梁上看到这番景象,心情仿佛一下子彻底放松了下来,几年来的担惊受怕全然抛去九霄云外了。
“大哥,你想啥呢?”
春来的声音将搬山候拉回了现实。
“哦,啥都没想。”
搬山候的这话真不假,他刚才真的啥都没想,彻底将自己放空。
“是不是想女娃子了?”
习娃开玩笑道。
听到这话,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这个年纪谁不想女娃子。
三人说笑间,汗早已落下去,不一会儿功夫,就觉得湿乎乎的外衣被山风一吹竟然冻的人直打哆嗦,虽然此时才过农历八月,可山里的天气早晚已经很凉了。
春来四下踅摸了一圈,忽见不远处有一处凹进去的石坷垃可以避风,于是招呼其余两人一起躲进石坷垃里。
三人挨坐一起用以取暖,避开了山风很快就不冷了,闲着无事,搬山候掏出一盒烟来分给两人。互相点了烟后,一起望着夜空继续发呆。
星光不知不觉间隐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际线上的一抹亮白。那道亮白好似墨入清水,晕染的速度越来越快,只一刻钟时间就将深黑的天空漂成了湖蓝色。
“快看,看那边!”
这一次惊叫的是习娃。习娃不只是惊叫,整个人仿佛弹簧一般从石坷垃里弹了出去,一边喊叫一边向着远处一人高的石台奔去。
春来跟着习娃蹿了出去,几步就超过习娃,抢先站到了石台上向远方眺望。
搬山候先是一脸纳闷地盯着习娃,等春来也跳出去时,搬山候更加一头雾水。搬山候好奇这兄弟俩哪里吃错了药,可耐不住好奇还是起身跟了上去。起身后,搬山侯还专门将刚才坐的地方细细扫视一遍,确定没有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这才确定肯定是有什么发现,心里更加纳闷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两兄弟如此兴奋。
搬山候扔掉嘴上叼着的半根烟,来到石台边伸手拉住春来和习娃的裤腰带,手上一使劲,差点没把两兄弟从石台上拉下来,好在两人一起用力这才将搬山候也带了上来。
石台不大,搬山候只好揽住两兄弟的肩膀站定身子,顺着两兄弟目光看去,搬山候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一层层好似无穷无尽的群山当中,一条漆黑如墨的山岭由远而近,巨大的山体仿佛一条从天而降地铁鞭,重重砸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上,在晨雾包裹中更像是张牙舞爪即将腾空而起的黑龙。
对于这条黑龙,搬山候心里的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施他伯(大致就是我草)。
“这就是黑龙岭,你看那边,那个是龙头,那边是龙爪,龙尾太远了看不到。”
春来的语气里难掩激动,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但是黑龙岭这地方他也是第三次见。至于习娃来说,这是他第二次见黑龙岭,所以两个人兴奋的劲头一点不输搬山候此时到的心情。
搬山侯远远望着黑龙岭,心中不知怎么竟生出一阵畏惧来,虽然他不懂风水堪舆,可面对这样一座巨大而诡异的山岭,搬山侯总是觉得似乎有些不祥。
“走啊,大哥。”
春来整了整身上的行装招呼搬山侯上路,听语气春来早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先去看看啊,你们跟上。”
习娃更是耐不住性子,扔下搬山侯和春来自己一溜烟下了山梁。
春来见习娃一路小跑着下了山梁,心里也是不甘落后,一把拉着还有些犹豫的搬山侯就往山下跑。
山里娃子,上山快下山更快,一路连跑带跳,遇到还算光滑的路段也会直接坐土飞机滑下去。
“诶,诶……慢……慢……慢点!”
搬山侯被春来拉着往山下跑,嘴里不停地喊着让春来慢点,可下山只会越跑越快哪里能慢地下来,跑了几步之后搬山侯就停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甩开脚板拼命向山下奔。
这一路下来好在有不少树,跑的太快就张开手臂搂住一棵,整个身体绕着树转上一圈算是控制一下速度,再继续往下跑。就这样,不肖半个小时,三个人便来到了黑龙岭脚下。
漆黑的花岗岩直上直下好似刀劈斧砍出来的一般,仰头看去高耸如云遮住大半天空。搬山侯三人走上前去,好奇地摸摸山体的岩石,岩石表面经历千百万年的风蚀显得坑洼不平,仔细看,除了黑与其他岩石倒无二致。
直到这会儿,搬山侯心中那股子不祥的感觉才算彻底消失,心头悬起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放了下来,看来这黑龙岭也就那么回事。
正想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习娃的惊呼声。
搬山侯扭头看去,原来习娃刚才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攀着岩石的裂隙爬了上去。可能是第一次爬,还有些不熟练,爬了三米多高一个不稳手上一滑,整个人就像坐了滑梯一般沿着石壁溜了下来。等到双脚落地的那一刻,习娃向后一坐重重摔了个四脚朝天。
春来见状几步上前,扶起习娃上下打量,口中不停念叨“咋样,咋样”。
习娃摔的呲牙咧嘴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春来看了一阵子,估计习娃真的没事,才在习娃后脑勺上狠狠抽了一个皮刮子。
习娃捂着后脑勺眯起眼睛笑个不停,春来见了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搬山侯上前扶起习娃嘱咐道:“咱们出来跟谁都没打招呼,可千万不能有个闪失,要不不好交待。”
春来收了笑容跟着道:“大哥说得对,办正事要紧。”
习娃一向贪玩,被春来说两句根本不当回事,可见到搬山侯脸色严肃急忙收了玩心,耷拉个脑袋不说话。
春来带着两人沿着石壁向一旁走了一里多地,眼看视线可及下黑色石壁几乎全都是这副直上直下的模样。
“看来这黑龙岭上不去啊,咱们要不还是去老爷庙看看吧。”
习娃皱着眉道。
来都来了,要不咱们分头找找吧,要是没什么发现就去老爷庙看看。”
春来神情坚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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