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太平三十四年,正值秋高气爽时节,南越州栖霞山的一个山村里,贫穷的佃户们都在忙碌着秋收。
十四岁的农家少年夏岩和父亲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晌午的阳光依旧很烈,少年头顶着自己编的草帽,光着上半身,露出黝黑匀称的身体,一边走一边用黑乎乎的毛巾擦着汗,心里忍不住想到,要是能喝上一碗冰凉的酸梅汤该是多好啊。
村里的乡亲也都陆陆续续扛着工具顶着烈日回去休息,见到夏岩父子儿子,纷纷打招呼。
“老夏家的小子,又长高了,比他爹都高半头了,不知啥时候娶媳妇儿啊。”一个脸黑如炭,敞胸露怀的农家汉子哈哈笑道。
夏岩被取笑的有些窘迫,转过脸不说话,他父亲苦笑道:“老张又取笑了。我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只有那三间漏雨的茅草屋,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到秋里交完黄老爷的租子,还了王郎中给他爷爷的药钱,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肯有姑娘嫁到我家来呢。”
老张嘴里叼着狗尾草,眯着眼打量着夏岩,嘿嘿笑道:“这小子身形不错,模样也板正,如果不说底细,还以为是哪个富裕人家的公子呢。何况,小岩还识字,将来最差也能去镇上当铺当个记账先生,到时候也算是有脸面的人了,还愁没媳妇儿上门吗。老夏啊,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我老张看人准得很,小岩将来差不了!”
老夏听了老张的话,心中略感安慰,问身边的儿子道:“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个你托唐先生办的事弄得怎么样了?”
老张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什么事啊?不会是说媒吧?”
夏岩摇摇头,回答道:“老张大叔,不是说媒,是去五十里外的栖霞学院读书。唐先生已经帮我都办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要去报道了。”
老夏一听轻声责备道:“事情办好了,咋不和家里说呢。唐先生帮了这么大忙,可得买些东西去谢谢人家。”
夏岩吱吱呜呜敷衍道:“唐先生走了——”
而老张瞪大了眼:“这么远?去学啥?每年学费要多少银子?”
一听老张谈到学费,老夏本来激动的神色立刻就暗淡下来,苦涩地对儿子低声道:“小岩啊,这个学咱上不起啊——”
夏岩忙拍着胸脯安慰:“爹,您不知道唐先生的面子可大了,给我争取到的是免费生名额,不花钱的。而且听唐先生说,学院的奖学金可高了,最多一次能奖励一百两银子呢。我到时候一定好好努力,学一身本事,这样地主老财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老夏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感叹道:“我家小岩是遇到贵人了。可是唐先生住哪里呢,你跟他学习这么久,我却一次都没见过啊。”
夏岩打着哈哈,老张大叔吸着冷气道:“乖乖,不得了,不得了。一百两银子,够我们一家吃多少年啊。”
然后老张就拉着夏岩,反复嘱咐:“等你学成了,混出息了,可千万别忘了你老张叔哦。我家大小子,你大旺哥都二十好几了,还光棍一条,可愁死我了。”
干了一天活儿,夏岩却不觉得有多累,还提前回到家做了饭,一家人坐在低矮的小院里吃着晚饭,得知夏岩要去郡里听说很出名的学院求学,一家人都很高兴。
就连久病卧床的爷爷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拿着夏岩那烫金红皮的入学通知书,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不住地呢喃道:“我家孙儿要出息了。”
第二天,父亲没让夏岩下地干活,让他在家和他娘收拾一下去学院的东西,也好好休息一下,拾掇拾掇自己,别让班里同学笑话。
夏岩觉得没啥可收拾的,家徒四壁,自己和爷爷挤在一个屋子里,自己睡觉的地方就是个草堆,只有一床发了黑的麻布被子,夏天蚊虫叮咬、酷热难当,冬天寒风呼啸、冻得难以入眠,总计也就几件衣服,根本不分什么冬装夏装。
去郡里上学对于夏家,乃至整个游龙村几十户佃户圈子都是一件大喜事儿,夏岩还是村子几十年来头一个能去郡里求学的孩子,可不能委屈了。
为了能让儿子体面一些,老夏做主把家里仅有的一条还在哺乳期的母山羊,换了一些银钱给儿子扯了几尺布料做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又买了一些好吃的点心犒劳一下儿子。
夏岩舍不得那条他亲手养大的羊,看着圈里还在给两条小羊羔喂奶的独角羊,他如何舍得。
当父亲牵着母羊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小羊羔紧紧跟在身后咩咩叫着,跟了好远。
晚上的时候,老夏还难得在小院里摆了一桌子瓜子、花生啥的,请都是苦哈哈的邻居们过来热闹热闹。邻居们都从家里搬来木墩子,把自己屋前屋后书上的柿子、青枣都打了一些带过来给邻居们尝尝鲜。
院子里熙熙攘攘坐了一院子的人,聊着天吃着瓜子花生,几条狗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找吃的,小孩子们屋里屋外躲着猫猫,跟过年似的。
父亲在一群大爷大叔中间聊着天,爷爷也是满脸红光地跟几个老兄弟吹着牛,母亲嘴角带着笑容忙前忙后给大家伙儿添着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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