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一趟。”
将外面的胡子男人拉进大门内,又在客厅里听完了简短的报告,【他】提起袋子就要踏出门,“我可不希望有恶灵打扰我的孩子们。”
然而,他没走几步,忽然打了个趔趄,颤抖取代了稳健的步伐。
迷雾般的血红阴影自他眼底一闪而过。
“莫非……”察觉到这一幕,胡子男人脸色迅速转为苍白,他咬了下嘴唇,扶住了【他】。
“听我说,队长,绝对不会有怪物来砸你家的大门,”胡子男人犹豫片刻,道,“我和法师们已经联系好了,他们会看守这一带,你现在得赶紧去找法师检查一下,你这症状恐怕是……”
那个令人畏惧的词汇他还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们两个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事……我不太相信的公会那些人,那些家伙和咒灵一样诡异,我很清楚。”他倒在椅子上,一口回绝了胡子男人的提议。
“不是公会的法师,是克雷洛的法师。”
“哦……”他紧了紧眉毛,做出很是意外的模样,“可说到底……那些狂信徒和流浪汉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胡子男人一下子愣住了。
“无需多言,为了城市,我现在就得工作了。”他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金属光芒,将那把小手杖一般的武器打开,在其槽中填入几颗圆球,别到了腰间。
“而且,队里现在只有我才能使用这些附魔武器。如果要对付咒灵的话,我可是队里的最佳人选。”他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脸,笑了笑。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很早以前就有了——就在他妻子因咒灵的攻击而逝世后的不久,他就发现,自己能听到奇怪的声音,眼睛也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他的眼睛还会有一种微妙的刺痛感,直到现在这种感觉早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一种让他几乎感觉不到眼球仍然存在的麻木。
尽管他的视力并没有为之受损,因此他可以学着去适应这种无伤大雅的麻木,但是这种感觉还是让他极为不适。有时,这种麻木又会反过来让他双眼的存在感不断放大。
这种感觉非常差,非常不安。
出于种种原因,他无法向儿女诉说这种可怕的变化。原本他可以向妻子倾诉,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天快亮了……啊,还是可以松一口气的。乖,找你们的小伙伴们去玩吧,爸爸得去工作了。”他扯出笑容,对两个刚刚凑过来的孩子道。
小儿子没有发声,小女儿却连连摇头,坐在了父亲边上。“不要!她们都不怎么喜欢我呢……欧琳还说想要我的那根发绳!”
“欧琳?是指和你玩得不错的那个红头发小姑娘吧……我记得你说过她不喜欢色吧,因为这让人想起了猎人们的执行者制服。”
“可是她总穿着蓝裙子!还差点弄脏了爸爸你送给我的那条头绳!”小女孩瘪起了嘴。
【他】只好默然。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脑袋,却又僵住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是干净的,至少没有远干净到能用于抚慰纯净孩子的程度,更何况是自己的孩子。
事实上,因为“工作”的性质,卫队里的人很少有人觉得自己的手特别干净。
这个本该平淡温馨的小城,已盛满了无数混乱的夜晚与无数腥臭的鲜血。这不仅一步步扭曲了他的生命,还在不断冲击、不住腐蚀他的信念、准则乃至整个思想。
无疑,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在还没有来到这里时,他从军队的法师那学习了一些仪式,充当牧师为许多同袍做过祷告,其中也包括穷凶极恶之徒,还有更丑恶的东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与那些癫狂凶恶者以及那些法师不尽相同。
——说起来,充当着后盾的法师们在周围城邦里的名声是越来越差了。
近期,部分法师公会的重要人员正在做关于处理某些人或者说咒灵,也就是在多次“清洗”事件中残存下来的居民——的计划。也正因为那些“人”的存在,公会的一切所作所为才会不断被重提不断被强调,这种仇恨甚至被一些人转嫁到了法师与魔法上。
对于法师群体的形象来说,这显然不算什么好事。
——孩子们的惊呼打破了他的思考。
“怎么了?”他问。
“爸爸……外面……外面好可怕!”小女儿浑身颤抖,娇小的身体站立不稳,吐字也是有些不清晰了。哥哥见状,赶紧用同样发抖着的双手扶住了她。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爸爸,你不是说猎杀已经结束了,就不会有人再大喊大叫了吗?”
【他】猛地站起。他抬手示意孩子们赶紧回到房间里,自己则径直走到了存放武器的那个房间中,拿起了斩刀和霰弹魔机杖。
女儿没有听错,他也听到了声音,而且离他家并不远——就在喷泉池的旁边。
【他】谨慎了起来。
……那个地方,有法师公会的分部在这里雇佣的蛮物。那些大个子雇佣兵论猎杀野兽恶灵可是一把好手,而且手段也远比他们这些普通人甚至不少法师要狂暴凶残许多。按理说,这种意外不应该出现。
确认两个孩子都回到了房间中后,【他】便领着两条大狗走出了家门,随手把门给关死。
踏出门口时,他已经闻到了极为浓厚的血腥味。
循着那股气味,他向喷泉广场走去,却在拐角处就撞上了一个佝偻着的人影。
那是一个浑身发抖的高大男人,她穿着他亲手发下来与皮布护身服,但是上面的小斗篷和配套的军用锁子头盔已不知道去哪了。
他手中甚至没有武器,【他】看见,他身旁的地上躺着一把短剑。一旁一个有些瘦小的年轻男人正抓住他的衣服,试图把他拖进一旁的小屋里。
“喂!你!转过来!”【他】当即大喝。
在这一带【他】是相当有名的,这也是他本人为之自信自豪的一面。基本上,城里大部分人都会认得他。
显然,他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那个男人很快停止了打颤,却仍然没有转过脸来。
【他】向前缓缓走去,他的左手已经抽出腰间的武器,食指扣在了机括上。
“呜……咕……嘎啊啊啊!”
在【他】离这个男人只有不足两米半时,他将猛地转过身来,发出了【他】无比熟悉的诡异叫声!
在看到对方溃散变色、暴露着变异筋肉的浑浊双眼时,【他】当即抬手扣下机括,沉重的手杖形武器身一颤,从它喇叭状的喷口中喷出一团光气!
刚刚已经飞扑上来的敌人被整个掀飞出去,他本就残破不堪的护甲被撕成碎片,胸口的血肉也绽放开来。但是他并未死去。
也许是因为之前没有命中关键部位,也许是因为武器里的力量比不过真正由法师用出的魔法,他没有被那道光气中的力量打得在落地的一瞬就找回了平衡。
“父亲!”瘦小男子一声惊呼,就要冲上前去。但两条大狗比他更快,抢先一步扑了过去。
它们没有发出咆哮,没有露出利齿挥舞尖爪。它们只是凭强有力的四肢恰到好处地压倒了那个瘦弱的男人,死死把他摁在青石地面上,让他无法去妨碍他的主人。
男子布满灰土与血污的脸此刻已经被泪水冲出了两道沟。
“滚开,滚开啊!”他挣扎着,可是对拥有可观重量与怪力的两条大狗来说,这种挣扎就如同被死死按在砧板上,即将被敲折头部的鲭鱼拍打着尾巴那样无力且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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