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了一会儿,从混乱的鸡啼中醒来,客栈外面都有了杂乱的响动,应该是天亮了。蓝群发现身边没了蓝蝶儿,奇怪的是隔壁却很安静,难道他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那……不可能……不能想好事,必定发生了什么。
蓝群翻身起床,穿戴好,拉开门,见四合院里每间客房的门口放着一只桶,几个店小二正风车似的往各处桶里打水,太和十排的兄弟们显然还在酣睡,张山李事蓝菊蓝春和光宏顺的房间也紧紧关闭,一切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一看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连叫几声蝶儿,也无人应。院里的店小二见状道:“客官,马员外和他的房客(老婆)一早就出去了。”蓝群心惊,不会三人一起出去了吧?推门一看,屋里很静,不像有人,随口问道:“都出去了吗?”小二道:“都出去放牛了。”“放牛?到哪儿放牛去了?”“放心吧,南河边上,我们有人带他们去。”……
南河边草地上,几头牛一边儿吃草,马武一脸怒容训斥蓝蝶儿和蓝枝道:“轻贱!不自重!说好的事,一日三变,莫名其妙!天下那么多的男子,为啥子非要守在我这一棵树吊死?我尊重你们,你们自己不尊重自己,算怎么回事?说!现在怎么办?反正我是不纳妾的。”蓝枝紧低着头,嘟噜道:“不纳就不纳,我不要名份,洗衣做饭、铺被理床,反正我是丫鬟,可我就是不离开小姐。”马武道:“想得美!老子明天就把你嫁了,世上的光棍汉多的是,还怕嫁不脱?”蓝枝弱弱道:“我不嫁!”马武冷哼一声道:“由得了你吗?不嫁老子把送你回施南,那里都是光棍汉!”蓝枝道:“那我就死!”马武:“……!”蓝蝶儿做错事还一脸得意道:“胡说八道!谁跟你说的云崖都是光棍汉?那里没有一个男儿是光棍,只不过都是蓝氏血亲,女儿必须远嫁、男儿必须远娶罢了,我两个哥哥都是大锅头,云崖会少女人吗?不然,蓝枝怎么去了那里?”马武抢头立转道:“你很得意是吧?”蓝蝶儿道:“不敢,没得意,你自己做下的,我可没逼你。”马武道:“你那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打你吧,下不了手,骂你吧,老是没用,多少回了?算计我,你一套一套的,一计不成施二计,二计不成施三计,发誓就像放屁,你还是人吗?”蓝蝶儿噗嗤一笑,一把拉过蓝枝来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数落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臭男人,你好好看清楚,这样的不配做你一个妾?你以为她真嫁不出去是吗?我哥哥想娶她,求我几回我都没舍得,为什么?因为她贴心!我一辈子不会让她离开我!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敢不要她,我就死给你看!我们都死给你看!”马武:“……!呵呵,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婆娘!你去死,都去死,死给我看看!”
蓝蝶儿一听,腮帮子鼓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往河边跑去。蓝枝大惊,哭喊一声小姐,撒丫子撵了过去。马武不以为然,满脸鄙视。不想蓝蝶儿头都不回,一纵身,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蓝枝哭声刺耳,更是直接往河里冲。
马武没想到她真要跳,大惊、大痛、大叫道:“蓝蝶儿!你这个蠢婆娘!”呼声未落人已经飞了起来,三人相继落入河中扑腾开了,吓得过往的航船惊呼着急转过来救人。
南河水波澜不惊,水深数尺,浅处可以蹚水过河,深处可以淹死狗,淹死人还不是常有的事?但马武是什么人?自己的婆娘岂能等别人来救,跳下河就像游龙入海,一手一个,三下五除二就提溜上来了。这一幕,刚好被匆匆赶来蓝群蓝菊蓝春、张山李事光宏顺亲眼目睹,蓝群大骂蓝蝶儿死妖精,竟然敢走这一步。骂完蓝蝶儿,所有的伤心委屈、溺爱心疼一并爆发,蓝氏姐妹集体抱头痛哭一场,然后齐刷刷要跟马王爷拼命!活见鬼了,马王爷天不怕地不怕,面对这样一群‘弱女子’竟然行不出恶来,只有作揖求饶。这时候,张山李事光宏顺小弟变成铁面判官,纷纷指责马王爷下流无耻,无耻下流,照帮规,应该抽筋扒皮下油锅。如今木已成舟,证据确凿,自己挖坑自己埋!浑水老戗马王爷失德失格,惹下风流债,敢不负责任?那太和十排何以立世?要不要开攒堂大会?
马王爷就这样彻底沦陷,看来,回娘家好像是预先挖好的坑一样,他只祈求蓝群千万不要也来照葫芦画瓢,她只能是余德清的,要是三个女人都得了失心疯,这时候一起发难、非他不嫁,他马王爷还不被熬成枯蒿,最后精尽而亡?
好在,答应收蓝枝做妾之后,三个女人见好就收,没有提出更加苛刻的要求。不过,关起门来,蓝蝶儿作为马氏主妇,为了惩罚这个木头橔橔砍的呆子木瓜,混账糊涂,一声令下,马王爷就被迫做了三天新郎倌儿,而且夜夜勤耕苦作,舍死忘生。蓝枝作为新娘,必须在离开之前肥田有根苗、来年有希望,然后才能回云崖坐地等花开。马门人丁稀薄,福禄不旺,都要努力啊!
过了这一关,临近回施南的前一天午后,蓝蝶儿开家庭会,要蓝群留下来照顾当家爷们,顺便一起寻找余德清。马王爷身心疲惫,焦头烂额,闻此言阴云密布,心惊胆颤。又要和稀泥了,给三分颜色她就敢开染坊!女人啊,爱她疼她可以,千万不能惯,惯侍了,她能把你骑在胯下。
马王爷后悔那日不该让她骑到脖子上,让她不可一世才有了现在这挖坑埋人的手段。如果答应留下蓝群,找着余德清还好,找不着呢?找着了,人家答应还好,人家要是不答应,他马王爷就得兑现承诺。但若换作她不答应,孤男寡女,朝夕相处,那么又该如何?这不就是一个坑吗?
“不答应?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这里胡吃海喝?要不我跟姐姐两个一起留下来?”蓝蝶儿柳眉倒竖,现在说话不能迁就,关起门来是三对一,蓝氏姐妹就该霸道一些。蓝群则再也不见以往的柔弱温顺,冷冰僵硬如一块铁,好像整个儿都高贵起来了。
马武谁也不看,口气强硬道:“必须一起回施南!留下来有何益处?江湖事,今天还是朋友,明天就有可能抄刀拼命,到时谁能照顾谁?”蓝蝶儿道:“姐姐不留下来,怎么找姐夫?”马武道:“可能的话,不用留下来,不可能的话,留下来也不可能!”蓝蝶儿道:“既然不可能,那还找什么?不找啦,一路回施南!”马武一拍桌子站起,几乎是吼出来道:“老子说话还管不管用啦?!还有没有一点纲常?实话跟你说!这次来成都,是找着了……找着大买卖了!来做大事的!找余德清要看机缘,任何人留下都碍手碍脚!”
蓝群听说,啥话不说,起身就走,走到门口才道:“蝶儿,你们都回云崖,要是我老汉妈问起我,就说我死外面了!”马武闻言一呆,蓝蝶儿叫道:“姐姐!你要去哪?回来!”蓝群置若罔闻,摔门而出,出门直接往客栈外面去。
蓝蝶儿呜一声哭起来,一蹬椅子追出去。马武又一呆,蓝枝一把抓住他摇晃道:“爷!快去呀!大小姐要有个好歹……小姐也不会活……”
马武一脸灰败,要了卿命了,这憨货要做啥?也要去跳河?这一招太滥了吧!蓝枝急道:“爷!她的心思一直就在你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余德清!快去把她劝回来!嗐!”说完不管马武动不动,自己先跑了出去。
院子里早已开了锅,十排几十个兄弟一圈儿围着,张山李事一左一右架着蓝群,蓝群则一脚一脚踢打挡在身前的光洪顺,蓝蝶儿、蓝菊蓝春慌作一团,光洪顺则喊道:“哥!你要干啥?我都看不下去了哈!”
马武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咬牙出门,这如何得了?要是见到余德清,人家若对她真有意思,自己岂不又成了无耻小人!
蓝蝶儿见马武出来,一抹眼泪,哭骂道:“姓马的,放我们出去!我蓝家姐妹五人怎么来怎么去,从此跟你不相干!”马武道:“好啊,这有什么?有什么?”抬手一指南边道:“从这里出去左拐右拐再左拐,出村庄不过两里路就是江桥门,进江桥门再左拐就是小南门,猛虎堂就在那里,你们去不去?”蓝家姐妹猛然变色,蓝蝶儿怒道:“你再说一遍!”
马武糗她一眼,过去直接从张山李事手中拉过蓝群,蓝群张口就咬。马武皱眉忍住,推开光洪顺,一指众人道:“把门给我看好了,少一个,老子回来把头给你们拧下来!”光洪顺复又拦住道:“哥,不要乱来哈,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天为了女人闹得头昏脑胀有意思吗?不就是多一个女人吗?你两个都娶了,为什么单单要撇下大小姐?说不过去哈。”马武喝道:“滚开!”蓝菊赶紧上去拉蓝群道:“小姐,快松口啊,你就不心疼吗?”张山抢过去道:“哥,都闹成这样了还不收手?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娶一个妾是娶,娶两个妾也是娶,大小姐这样看重你,你为什么不连她一起娶了?非要她哭兮兮好看是不是?”
马武斥道:“放什么屁!大小姐能做妾吗?”光洪顺道:“那就做妻!”马武怒骂:“放屁!”光洪顺道:“那怎么办?你今天非得拿个章程。”马武道:“拿什么章程?老子没有章程!”
蓝枝见事情弄得这样糟糕,过去抱着马武的大腿跪下,欲张口相求,被蓝蝶儿从后面一把拽起给她使眼色,撒手又去抱着蓝蝶儿哭开了。光宏顺又道:“哥诶,这样太无情了,要是有人这样为我而哭,我死了都甘愿,做不做龙头老大又如何?”马武蹬他一脚骂道:“狗拿耗子,滚开!”
这一脚很重,直接把光洪顺蹬了个四脚朝天,马武趁机拉了蓝群就往客栈外疾走。
一出门,蓝群一甩手挣脱,只管往河边去。大白天的,一个女子哭兮兮地在前面走,马武灰二哥一样在后面跟,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视,不过看情形,人家郎才女貌,小夫妻闹别扭,谁还能去干涉不成?
马武一脑子豆浆,良心话,蓝群这样的女子配他马王爷,鲜花开在枝头上,难道不配吗?他马王爷并非衣冠楚楚,难道还要别人冰清玉洁?说不喜欢,那是屁话,只是稍工多了打烂船,女人多了要折寿,他喜欢得过来也怕受用不过来,再说,还有余德清之约呢,怎么破解?蓝枝那一出着实让他没想到,给她们赢了去,这是没办法的事,可这一出属于明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到了这个份上了,要想过这一关,硬来是不行了,得以柔克刚,得哐,得哄,哐哄都得来点儿真的,假了没有用,牺牲点色相不关紧,只要不失身,他就愿意屈服。
出了街道,到了南河边上,马武又一把将她拉住,他是怕极了她真效仿蓝蝶儿去跳河,那样的话,他只怕又得就范。蓝群再次一把甩开他斥道:“离我远点!”完了侧过脸去走路,谁也不予理睬。不过看情形,冷静理智了许多,绝不至于真跳河。
俩人拣河边林荫湿地,顺着南河东流水一前一后各走各的,马武苦笑摇头,一边抬头望天看风景,一边吹口哨以解尴尬烦闷。
蓝天白云,碧水绿洲,上有落日熔金,下有勾栏玉树,红墙碧瓦、炊烟袅袅……一望无际的蓬蓬勃勃。
二人走了一段,蓝群加快脚步道:“送我回丰乐场!”马武道:“为什么?”蓝群道:“送我回丰乐场,会看在老娘的面子上让你还能见着我;回施南你就休想再见到我,如果这样,我不敢保证你还能不能见到蝶儿和蓝枝,也不敢保证你有一天会不会后悔。”
什么意思?怎么让人听不懂?真要寻死吗?这里死不成换个地方死?为什么呀这是?马武此时再不敢玩世不恭了,又一把拉住她道:“大美女,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干啥呀,我不是发过誓吗?只要余德清不愿意,我就立马去施南娶你……”蓝群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实了才道:“谁稀罕你来娶?我为啥要余德清来选?他是我什么人?等他不要了你才来娶?我是什么?这么贱吗?滚!离我远点!”
马武哑然,惊悚,脾气真大,怎么这样说呀,什么叫不要你了……啊呸,还真有这样一层意思,这事还真是自己办的,是他妈有点欺负人,而且,自己竟然愿意捡别人不要的!……
蓝群道:“再警告你一回,再在我面前提余德清,我死给你看!”马武赶紧又拉住,几乎是哀求道:“为啥子非要这样啊?”蓝群怒极,一巴掌甩过去道:“放开!你不要我活,还不让我死吗?我想要死还能让你拉着不放?若不是为蝶儿,你根本就见不着我这个人!”
马武又吃一巴掌,双手抓牢她胳臂,二人怒视着,各不相让,蓝群脸色泛青,嘴唇都在抽搐了,看仇敌似的。马武一时间呆住,这种性格怎么哄?还能哄吗?哄得过一时哄得过一世吗?这种人死心眼子!不苟言笑,把她惹急了,死不至于,做姑子是铁定的,她做姑子蝶儿和蓝枝怎么办?都是死心眼子……罢了罢了,收了蓝枝,想要丢开她,怕是万万不能,这只能怪余德清这没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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