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中心广场的篝火在天大黑时点燃了,这预示着寨子有活动。成年男人陆陆续续围了过去。这是成年男人的特权,也是他们不可推卸的、神圣的责任。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的岩松看着舞者近乎疯狂的舞蹈,听着嘈杂的芦笙,惘然无措,机械地跟着大家,或走、或跑、或坐。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疲惫不堪的岩松几次躲到一旁睡着了,又几次被人推醒。最后,所有人整齐而有序地都坐了下来,一切归于平静,等待着一个庄严时刻的来临。
几个人凑拥着端来一块猪肝一样的东西(也许就是猪肝,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其中一人,在舞者的指使下,割下一小块让坐着等候的人吃下,接着,又割下一小块给坐在下边的人吃,如此轮了下来。岩松有些紧张,他使劲去想这几天一直在想的水车,希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减缓紧张情绪,可他什么也想不来了。他希望那东西快点分完,轮不到自己就没了,但现实和愿望总会有差距。
岩松吃下一块肉,感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他强忍着,几乎流下泪来。坐在前排的姐夫告诉他不要害怕,逝者将与我们同在。姐夫的话让他感到了些许安慰。岩松没法去找父亲,或者叔叔,他们在他们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那几个位置上的人更加专注,更加庄严,不能让他们分心。他们和他们身边的那几个人,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认为岩松应该承担起一个成年男人的责任,而成年男人在承担责任的时候,是不应该有半点胆怯和懦弱的。
不久,他被叫去和大家一起徒手抬起一口棺材跟着舞者往山上走。岩松抬着,很快就有些费力了,但他没有停下,大家都没有停下,一种神圣的责任感充满了他们的脑仁。就当岩松感觉到手臂即将脱落的时候,有人过来接替了他们,这是姐夫那般年纪的人。
……
这是瑶山——一个在险恶环境中倔强生存的民族——对逝者的葬礼,表明了他们对生和死的态度。他们把死者放进了一个神圣而隐秘的岩屋。这次的两个死者是在抗击外辱的时候死的,是英雄,他们有资格占据岩屋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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