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杯看着魏知县费力的往脑子里记着自己说的话,而且还嘴里嘟嘟囔囔的背了几遍,唯恐一转身又忘了。徐有贞无聊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一边等他慢慢记。
徐有贞其实本来觉得宣德八年那场对自己的一生影响重大的科举考试不过是一块敲门砖,其实不能反映考生实际的水平,但看面前这位魏知县人头猪脑的蠢笨样子,不由觉得考试还是很能反映一个人的水平的。
可见人往往会在对别人和对自己有双重标准:对魏知县这样的落榜生,徐有贞保持着他天之骄子的优越感;而面对那些考得比自己好的,却又觉得考得好坏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自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实际能力未必就比他差。
好容易等到魏知县记牢了,徐有贞便继续对他说道:“现在已是年底,老哥要赶紧召集那些士绅富商们,给他们讲明白利害,把银子筹集上来。我去看看还缺什么,赶紧买了来,年前百物腾贵,说不得还要连下下个月的预算也要透支了。对了,你买了多少粮和肉啊!”
魏知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道:“麦粉是从常平仓里按平价买的小麦然后咱们自己的水磨磨的,价钱比市面上便宜得多,这次一下子就运来了十五天的麦粉,足够了。我们买了两头猪,到大年三十那天杀了给民夫们开开荤。两头猪足有六七百斤,人均一斤还多。”
徐有贞开始听的直点头,常平仓里的粮食是麦收时节收购的,用于平抑粮食价格,因此要比粮店里便宜,正想夸他有经济头脑,就听他说只买了两头猪,连忙说道:“这肉也太少了吧!过年期间这十多天一斤肉!太抠了吧!”
“十多天?不是就大年三十这一天吗?”魏知县一脸的迷惑。
“老魏啊!我们留下这些民夫大过年的不能回家,在这工地上干活,不就是为了能早点疏通运河吗?他们吃得好一点,干活自然会更卖力。”
“现在馒头管饱还不算好吗?天天有肉!这得多少钱啊!就算能从士绅富商那里筹到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省下的可都是咱们的啊!”魏知县瞪大了眼睛。
“咱眼光能不能放的远一点?又要马儿跑得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怎么行!你觉得他们是替谁在干活?”
“替谁干活?替你?反正不是替我干的!”魏知县翻了翻白眼。
“错!他们都是在替你干活。河道疏通了,南来北往的船只都从临清走,繁荣的是你们临清,这是你面子上的光彩。那些士绅富商能从中获利,掏钱也能痛快,这才是真的‘乐输’,这里面可有你的一份,这是你里子上的利益。临清繁荣,财政收入也就高,自然是你的政绩,这是你向上爬的梯子。面子里子加梯子,所以说,他们都是在给你干活!连我在这里开河,也是来给你送政绩的,也是给你干活的!”徐有贞鼓起如簧之舌忽悠起他来。
魏知县听得糊涂,不过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干好了都是我的政绩?好像还真是的哎。那就不能心疼他们这口吃的了。”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您看您天天泥里水里地和民夫一起出力干活,却都是为了我的政绩,这让卑职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的政绩在这里面,我的前程何尝不在里面,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应该同心协力。你只要让那些士绅富商乐于捐款,保证河工的开销就是你的大功一件。”
徐有贞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他们捐的钱要大半用在正地方,不能吃相太难看!我估计他们的乐输至少也应该有上万两,千万不能把河工剩下的都私分了事,要留着大部分做些拉拢民心的事,比如修桥补路、开个善堂之类的。不是不能贪,却只能贪可以贪的,要既得了钱,还让老百姓赞一声青天,这才是贪的境界!”
这些话其实徐有贞是不想和魏知县说的,他们的交情还没到这份上。不过听魏知县的口气,似乎准备把筹到的钱除了河工的开销剩下的都分了装进腰包里,这其中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份。若是因此被人举报,魏知县便是丢官也是活该,只是追究起来倒牵累的自己这费心巴力的修运河也会被说成了敛财的手段。因此不得不提醒他。
魏知县一副唯唯受教的样子静听,直到徐有贞摆手让他去筹钱才躬身退出去。
魏知县刚要出去,徐有贞又叫住他:“你让管钱粮的来找我,跟着我去城里再继续采购过年需要的食物及其他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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