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胤禩最近很焦躁。
按理说，他现在春风得意，形势大好，不应该有这种负面情绪，可他就是焦躁。烦得要死，仿佛随时都要暴发似地。他跟前儿伺候的人已经挨了不少板子，跟八福晋夫妻俩也拌嘴好几回。
胤禩不知自己怎么了。
有了王子腾献上的那份东西，短短不到一个月，石家、柳家几个汉军旗大家族都表示出臣服之意，便是原来中立的康亲王府、钮钴禄家也慢慢倒向他。加上原有的支持者，与皇太子分庭抗礼绰绰有余。至于名单上那些难以招揽的，把柄攥在他手里，想怎样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趁着皇帝还在位，弄出些事故来，扳倒太子似乎轻而易举。
可胤禩始终高兴不起来，胸口堵得慌。太医来给看了好几次，说是天气燥热，有内火。
内火还没清，一件喜事临门。皇帝直接给他指了个侧福晋，完颜氏。完颜氏的父亲本身就是八爷党成员，这下子关系更近一步了。
但这多多少少与八福晋最初的想法不符。生了儿子之后请封侧福晋，那是她这做主子的恩典；皇帝直接指定，这不扫了她面子吗？皇子里有侧福晋的就老三一个，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八福晋也焦躁了。
一时间八贝勒府空气紧张，人人加倍小心谨慎，生怕惹了两个抽风的主子，平白挨顿揍。
七月初五，宫里头魏珠儿传出消息，七夕那天唐佳夫人会出畅春园，和皇上一起去京城里一家新开的酒楼宁和居吃饭。据说是那家酒楼山西菜做得极好，唐佳夫人自从西巡回来之后，对几道酸香浓郁的菜肴很是怀念。
胤禩夫妇相视微笑。费了这么多劲，终于有了结果！
这酒楼是胤禩的奶公的小舅子的表叔的儿子的岳父的朋友出面开的。聘请了一流的晋菜厨子，各项软硬件指标超一流。在京城开酒楼当然得有后台，这家酒楼的后台林岳的一位好友，偏向于革新的满洲官员章佳.九十。不过这章佳.九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人合伙开的这酒楼跟胤禩有关。
七夕这天下午，皇帝和唐果果然到了宁和居。
保卫工作做得自然十分到位，想要暗杀是没可能的，隔壁偷窥也没戏。皇帝出来吃饭，哪能留下这安全死角？早都包下了。
但有心人远远的瞧几眼，那没什么难的。
“道长以为如何？”
七夕之夜，胤禩不跟老婆花前月下的浪漫，跟老道在小黑屋里神神叨叨的腻味。
张明德高深了两个多时辰了，敛眉闭目的沉默不语，深思状。
如今见胤禩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长叹一声：“唉！”
睁开眼睛，一副忧国忧民的德性：“贫道原是不想说的，只是熟虑良久，这……”
“道长但说无妨。”
张明德捋着胡子，“那位唐佳夫人，只怕……并非此世之人。”
胤禩心里敲上了鼓，这说法他以前也听说过。超过三位僧道这么说了，莫非真有其事？
“道长的意思是？”
“原魂早消，另有丝萝借附！贫道早先推算那唐佳夫人的八字，乃是早夭悲苦之命。焉得如此荣华富贵？倒是这借附之魂，颇不寻常。试问何方妖孽能在圣主身边如此之久，而不被收服？可见来头不小。”
胤禩又问：“道长曾说唐佳夫人恐与天下休戚相关，又做何解？”
张明德道：“殿下请想，当今圣上已过天命之年，然身姿容貌可见衰老之象？殿下再想，皇上日常处事，精力若何？”
“精力充沛，我等兄弟亦有所不及。”
张明德愁眉苦脸，“这就是了！世间人生老病死本是天数使然，违背天数，陛下怕是要遭……到时候岂不是天下大乱？所以贫道说此女关乎社稷！”
遭天谴三字虽然没明说，胤禩也明白了。
“道长莫要胡说！当今圣上乃是真龙天子，上天庇佑。岂有……之事？”
张明德摇头不语。
胤禩缓和了语气：“道长所论，乃是常理，也有那么一说。倘若果真如道长所说，不知道长可有解法？”
张明德眼光一转，直盯着胤禩：“殿下当真要听？”
“道长请讲。”
“贫道夜观天象，妖气自太微垣①而来，冲犯帝星已久。以此看来，那妖孽必与太子相勾结。依贫道看来，圣上青春不老，无非是那妖孽将圣上将来的福运提前窃取，损未来福命而壮当前颜色，当真是害人不浅！”张明德目露凶光：“若不除去此妖，陛下危矣。然陛下深受其惑，太子暴躁无能且与此妖一党，诸王如在梦中。能解此危局、拯救天下者，非八爷不可。”
语言是门艺术。明明是煽动皇子抢班夺权，偏偏要表述成解天下危难、救君父于水火。管旁人信不信呢，反正黑屋里这两位自己是不信。
不过，干这种大事总得有个为正义而战的由头不是？不管将来说不说出去，自己心里先落个心安理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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