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熙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餐厅的,只知道一切都模糊了,胸口积着一堆的痛苦,不知如何释放。善雅走了,临行前仍是一派潇洒气度。不过,就算她再平静,他还是看出了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仿佛也在跟着颤抖。微微的颤抖越发扩大,变化成为心惊肉跳,他痛得就要弯下腰。只是,他不能,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没有悲伤的权利。
临了,他听到一个很平静的声音,仿佛是自己的又仿佛不是,因为那个声音实在太过平静,根本不是此刻狂风暴雨的心境下会有的声音:“徐叔叔,穆阿姨,我想回去看望陈叔叔。他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不太放心,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能陪你们过完整个中秋,我很不好意思。”
徐忠强想说什么,终究是动动嘴皮,没有言语。穆婉心微笑着看着他:“你去看他,陈叔叔会很高兴,别忘了带上一些礼物。”
“嗯,那我走了。”欧阳熙宇浑浑噩噩地出了厅,挨到大门口,全没了一丝力气,直依着门框呼呼喘气。
他本不愿再回欧阳宅第,房子已经出租给他人,恐怕面目全不一样了。没了父母的宅第,哪还能称得上是他家?一下飞机,他还是循着熟悉的路线去了,终究是割舍不下,哪怕是找出千个万个的理由,仍是没有一个能阻挡他归家的脚步。
近了,再近了,每靠近家门一步,心底就沉重几分。他似是能够理解游子思乡的迫切心情了,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家中永远有着别处不能比拟的魅力。哪怕离家千万里,只要想家了,再不需要任何别的理由,也是要急急回去的。
小时候听到大人们传唱《故乡的云》,费翔的声响透露出点点的凄凉。那时的自己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自是不能理解思乡的心情。现在想想,该是有多少的深情,才能有那般炙热的情感。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周边的草本大体没变,只是门楣不再书写父亲亲笔的对联了,换成了其实什么的他也没能仔细去看。真正映衬出来一个词语“物是人非”。后院的亭台楼阁没得机会这次见到了,毕竟是租出去的房子,他不想麻烦现在的租户,愿它依旧是曾经的模样,一草一本一亭一阁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粗粗从围墙栅栏往内望去,前园依旧是花木扶疏,草坪还是如常的翠绿。入了秋,气候很是凉爽宜人,园中的月季、紫薇开得很艳,一派荣荣的生机。看来新主人将别墅打理得很好,对于父亲手植的花木爱惜有加,修剪也很奇特,完全看不出秋天的萧索。置身在艳丽的花色之中,扑面而来的是盎然春意。
熙宇倚在栅栏旁,只能观望着曾经嬉戏打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真正成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仿佛自己就是闯入了熟悉境地的陌生人,带着一种局促和惶恐。
一阵小孩嬉闹的声音传过来,熙宇望去,不远处的滑滑梯上一个约莫四岁的小男孩玩得正欢,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熙宇无端跟着笑声弯了嘴角,心中一股暖流经过。天真孩子的笑声就是极具感染力的,多少的悲苦也是化得去了。
那个滑滑梯,熙宇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是爸爸亲手搭建的,费了很大的功夫,确保它的结实安全。小时候,一不开心,总是会上去滑一滑,心情立马就能转好了。后来自己长到了,它也就此闲下来,现在能带给另外的孩子同样的快乐,该是多好!过往的种种如开闸的水,急急地朝他奔来。他拼命摇头,抵挡那些快乐、悲伤,抵挡曾经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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