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水滑进衣领,婉媚止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四周人声寂静,她独自一人,已经跪了整整七个时辰。天黑时,熙春阁的使女关上了院门,只留下檐下的两只大红灯笼,像猛兽的铜铃巨眼一般,凶狠地打量着她。
先前,经过她的恳求,更兼有端王爷在场,端王妃终于重新下令,将兴庆家的由“杖毙”改为“杖责三十六”。端王妃还说,既然婉媚愿意下跪求情,那就给她这个免责,只要她每跪足一个时辰,兴庆家的便可以少受一杖!
虽然还是故意刁难,但毕竟还是松了口。婉媚并不知道自己能跪多久,她希望是越久越好。因为打板子的人,都是些整人的行家,惯于在轻重上做手脚,要生还是要杀,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他们很可能打得十分轻巧,外人只见受刑者皮肤红肿,却不知内里却受伤严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一杖也不打!
长夜漫漫,婉媚跪在冷冷的秋雨里,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她脸上的伤口还未得到妥善处理,却已被雨水泡得发白。双膝跪在青石砖面上,从一开始的酸胀、刺痛,到现在的僵冷、麻木……
风雨中冷饿交加,她仅剩的一点体力早已消耗殆尽。使她撑下去的,是救人的信念,还有心中燃烧的一团火焰。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这样?是因为她不懂分寸,阻碍了某些人的青云之路?因为她出身寒微,不配与出身高贵的人为伍?因为她命如蝼蚁,即使被牺牲了也无所谓?因为她自不量力,非要从端王妃手中救下自己的姐妹?因为她自视过高,竟然期盼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来夫君的真心爱慕?
不错,继二娘和潘世昌之后,这一夜。她再次尝到了怨恨。呵,那些将她推入这般境地的人,今夜是不是睡得极为安稳?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拼命瞪大眼睛,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晕过去。因为端王妃有言在先。一旦她晕厥不支,这个游戏便宣告结束。不过,还好她有随身空间,每当她昏昏欲睡,便会自动进入随身空间,也就可以随时选择回到现实,让自己重新清醒过来。
随身空间里的悠闲、安逸。与现实世界里的冰冷、残酷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有时她真的不愿让自己醒过来,面对这寒意重重、凄清死寂的秋夜……
黎明时分,雨势稍歇,熙春阁的使女打开院门,顿时惊讶地捂住了嘴。只见府里的少夫人动也不动地跪在院前,一身湿衣紧贴着身躯,身子微微向前佝偻,一双杏眼死死瞪着,布满了血丝。两片唇瓣乌青乌青,不可遏止地微微颤抖。
少夫人当真冒雨跪了一夜!这个惊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端王妃耳中。
“什么?你说什么?苏氏她真的跪了整整一夜,片刻也没有晕过去?这,这怎么可能呢?”端王妃骇然失色。
“回王妃的话。奴婢问了好几个暗卫,都说确实无疑。昨儿夜里有好几次,少夫人眼看着就要晕过去,身子都栽倒了一半,但是下一刻马上又挺了过来!她如今的模样十分可怖,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恐怕还会这样跪下去!王妃,您看是不是……”红英、紫霞小心翼翼地答道。她们不敢说得太多,免得流露过多的同情。
端王妃扫了一眼里屋,端王爷身着中衣,正在洗漱。昨夜,她好不容易留住了夫君的人,这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所以,一定不能扫了夫君的兴!倘若夫君出门时,见着婉媚此刻的尊容,说不定会对自己心生不喜,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罢了,赶着天色还早,赶紧将她送回紫竹轩!”她嫌憎地皱眉,低声吩咐道。
“是,王妃!可是少夫人性情顽固,若是她坚持不肯起身,那该如何是好?”红英、紫霞硬着头皮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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