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之后的几天里,艾尔白天就独自坐在洞口边上,背靠着岩壁,拿着一副从德克那里借来的黄铜望远镜仔仔细细观察着树海各处。晚上,则坐在篝火旁,听德克讲述他的各种见闻。
艾尔现在十分敬佩这个老人,测试时德克展现出来的压倒性的战斗力自不用说,特别是他们从地面回来,当看到德克仅凭着一只手和一条腿就飞也似地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攀爬时,艾尔就彻底地折服了。
德克曾经是个冒险者,他曾经在这个世界里云游四方,因此见多识广,同时也收获颇丰,在他身后的那些巨大的木箱子里,装着当时收集到的宝贝。艾尔十分好奇德克是怎么把这些巨大的箱子搬到这个山洞里的,德克回答这些箱子一开始就被人放在了这里,他只是充分废物利用一下而已。
至于德克收藏的那些宝贝,艾尔最常看到的,是一张表面光滑、通体乌黑的没有弓弦的大弓。他总是不停地擦拭它,非常地宝贝。艾尔曾忍不住问过这张弓的来历,但德克默然不语,艾尔也不好一再追问。
除此之外,德克倒是非常乐意和艾尔分享他的许多见闻。
龙血树海的白天与黑夜没有太大的区别,从早到晚都昏暗阴森得让人无法忍受。白天的时候,天空中悬挂着一轮姑且称作太阳的栗红色球体,散发着异样的微弱红光,红光铺满大地,与那一望无际的血红树海粗暴地揉成一团,变成了一整片的模糊不清又令人作呕的血色炼狱。到了夜晚,漆黑的夜空只有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群星,群星与那些在夜幕下泛着红色磷光、低语着、窥探着的怪异树海相互呼应,又变成了在漫漫长夜里散布诡秘和危险的血色恐怖。
从艾尔所在的这个洞穴,能看到的只有被血色树海覆盖的宽广辽阔的平地和屈指可数的低矮丘陵,还有一些隐藏在树海深处隐约可见的湖泊沼泽和几条突兀的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利刃劈砍而成的深遂狭长的裂谷。德克告诉艾尔,通过洞穴里那条漆黑狭长的通道能够到达在另一侧的洞穴,在那里则存在着群山峻岭的别样景色,同时也比这一侧更加的凶险。好奇心驱使下,艾尔曾打算穿过那条通道前往对面的山洞,但被德克严厉地阻止了。
“活得不耐烦的话,我可以帮你解脱,用不着去送死。”德克一脚把走到通道旁的艾尔踹回篝火边上,冷冷地说。
从此,艾尔就再没有尝试进入那条漆黑的通道。
在那片一望无际的血色树海之中,各种怪树林立。有的从上到下一根光杆,不长任何枝桠,高大笔直,一枝独秀,树顶或长着一大撮的红色树叶,就像是点燃了的火柴,徒然地想要照亮这片昏暗的世界,或光秃秃的,宛如地面生出的尖锐利刺,直指天穹,誓要将那无可企及的天穹刺穿一般;有的通体血红,枯萎颓败,树干上遍布各种狰狞恐怖的脸孔,枝桠更是奇形怪状,但无一不像是两只巨大的长着利爪的枯瘦长臂,向着这个世界张牙舞爪;有的就如同动物一般,每到白天,就粗鲁地从地里拔出那些粗壮的树根,顶着那一头堆积得好似花椰菜的乱蓬蓬的树叶,摇头晃脑地在树海里随意迁徙,到了夜里,就又重新扎根回地面,安睡度过漫长黑夜,它们让树海变成了一座随时变化的迷宫,让那些贸然闯入的生物迷失方向。还有一些其他的奇怪种类,艾尔在后续的冒险中也会遇上,这里就不一一介绍。
这一侧的树海里还突兀地耸立着十三座无比巨大的高塔,即使在那望远镜都无法看清细节的远处,艾尔目之所及的最远的高塔,视觉上也约有他的三个指头那么宽,可以想象走到近处时,他将看到的是一座多么宏伟壮观的建筑。这些高塔分布在树海各处,它们高不见顶,笔直地插入云端,仿佛撑起了这片天地,成为了沟通大地和天空的重要纽带。艾尔用望远镜细细地观察着这些高塔的外观,无数黝黑发亮泛着拉丝般金属光泽的不明材质的巨石堆砌成了这些高塔,鬼斧神工的技艺在外墙上形成了装饰华美的罗马式梁柱和雕有埃及式象形图案的精美墙面。经过了无数岁月风霜的洗礼,雕刻在墙面上的那些描绘魁梧的男性、艳丽的女性、睿智的羊头、威严的狮子、邪魅的眼球、华丽的王冠等等精美图案依旧清晰可见,色彩艳丽。难怪世人无法想象要用怎样的人力物力才能建造出这样的高塔,只能将这些归为创造主的神迹。
“这些塔是什么?”
“哼,通天塔,相传创世之初便存在于这个世界,由创造主亲手建造的伟大神迹。”
通天塔,是连接龙血树海与外界的重要纽带,在每一座塔下都有一位强大的守卫看守,相传这些守卫都是创造主眼里罪不可恕的罪人,于是将这些人抹除意识后,永远地囚禁于此。这些守卫允许生物随意进入龙血树海,却绝不允许它们离开。在通天塔下方的入口处,有着巨大的封印,只有杀死守卫的人才能够获得解除对应封印的一次性纹章。这些守卫是无法被彻底消灭的,当胜利者使用纹章进入通天塔后,守卫便会原地复活,继续坚守它们的岗位。
除了怪树和高塔,树海里还有各式各样的奇异生物,其中的一些,它们体型巨大,在树海里肆意妄为、疯狂肆虐。
艾尔曾经看到过一头似龙似马的巨大生物翱翔于天际。
那是一天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就自天穹之上滑翔而下,两对宽阔的翅膀遮天蔽日,撕裂了天上绵延的红云,夹带着撕裂一切的狂风,伴随着令万物战栗的恐怖鸣叫,从洞穴的上方呼啸而过,飞向另一侧不为人知的巢穴之中。
艾尔双耳轰鸣,两股战战,吓得说不出话来。德克只是探头看了看,十分淡然地说:“安帝斯啊,这可是这片树海的霸主,远远看见了就赶紧躲起来,被它发现你,你就必死无疑了。”
树海霸主安帝斯,它居住于树海另一侧的某个巨大深渊之中,据说那个地方存在于比地面往下数千米的深处,那里本应该一片漆黑,但却因为那些在黑暗中散发着雪白亮光的菌类、泛着淡淡绿光的苔藓植物和一些色彩斑斓的蝶类昆虫而成为了这片血色树海之中的一处绝美风景。因为那里距离魔龙死亡之地过于遥远,所以才没有被侵蚀到,始终保留着创世以来其原有的景色。
据说安帝斯振翅高飞可以直抵那天穹的顶端,突破世界之间的界限,径直冲入那位于高塔之上的世界。它扇动那两对巨大的翅膀,可以刮起巨大的龙卷风,就算是固若金汤的城邦,都能够连根拔起;它挥动那强壮的利爪,可以轻易的撕裂大地、粉碎山峦;它发出凶恶的咆哮,那就是可怕的魔音,可以让万物陷入癫狂。它对于树海的生物是绝对的威慑,树海里经常会传出各种异样的响动,每每此时,总能看到一些不知名的飞行生物从树海中惊起。但当安帝斯来临时,整片树海却是一片死寂,那些飞行生物都不知道龟缩到哪里去了。
艾尔还曾经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一头长着狮子头颅猿猴身体的巨大猿类生物咆哮着从树海里一跃而出,那一跃比树海里最高的树木还有高出许多,只见这头巨大猿类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撞上了一条从树海里飞射而出的巨蟒。这条身披利刃的长着巨大鸡头的巨蟒几乎和巨猿同时从树海里跃出,两者在空中撞在一块,纠缠着摔落回地面,扭打成一团,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但双方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争斗许久最后筋疲力尽地各自撤退。
这样的争斗每天都至少要发生一次,那是狮头猿-法空和鸡头蛇-吉尔鲁斯在争夺狩猎地盘。它们都是树海中危险性极高的可怕怪物。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却有着极其相似的食物偏好,因此常常就狩猎地盘展开激烈的争斗。只是两者的实力相近,因此争斗虽有胜负,但任何一方都无法将另一方杀死。
艾尔还看到过一些顶着巨大的发光大脑的巨人在树海里漫无目的地游走,那是彷徨巨人-扎多,据说是远古巨人种族诞下的畸形胎儿。那个大脑有节奏的一下一下颤动着,发出一闪一闪的炫目黄光。它们全身乌青,骨瘦如柴却有着鼓胀的肚子,长手细脚,细长的腿颤颤巍巍,却仍能支撑身体蹒跚前行。这东西似乎是以那些在树海里游荡的腐尸为食,因为艾尔总能看到它蹒跚地追逐那混杂着人、狼、熊等常见的生物尸骸和一些难以名状的可怖物体的腐臭尸群。每当它们抓到猎物,就将那些猎物按在那些放光又粘稠的脑组织上。它们没有嘴,那些脑组织上就开始行使进食的职能。从那些褶皱和缝隙里会深处无数的毛茸茸的细长的触手,将猎物们缠绕,毫不在乎猎物们临死前的哀嚎和挣扎,缓慢又残忍地将猎物淹没在那些恶心的脑组织之中。
这样的庞然巨物还有很多,它们是这片树海里的顶级猎食者,它们在树海里随意地行动,搅起一阵又一阵的腥风血雨。至于那些一般大小的生物,它们只得潜藏在茂密的树海深处、腐败的土壤底下、诡秘的湖泊沼泽之中。它们潜伏着、窥视着、窃窃私语着、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些巨物的捕食,同时耐心等待着那些掉以轻心的猎物,等待着可以大快朵颐的饕餮盛宴的到来。
无论怎样的生物都不敢靠近艾尔所在的洞穴附近,它们都对这里避而远之,即使是一不小心闯入也会立刻惊叫着跑走,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它们极度恐惧的东西。
艾尔对此感到疑惑,德克解释说:“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洞穴正是魔龙尸骨的眼窝,虽然魔龙已经死亡了无数的岁月,这具尸骨已经不再散发任何的邪秽,但是这些起源于魔龙污秽的生物在本能中仍然会对这具尸骨感到恐惧,所以它们会努力地避开这里。这里可以说是整个树海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每天除了拿着望远镜看看树海的风景之外,艾尔还经常听德克讲述他的往事。德克十分喜欢讲述这些故事,每到讲故事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不再古井无波、死气沉沉,而是充满了热情和愉悦的活力。
他用欢快愉悦的声音描述着那些他曾经造访过的各式各样的文明。坐落于富饶大陆上的繁华城邦,有着华美的宫殿、繁忙的港口和热闹的市集,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这里体验每一天的喜怒哀乐;深埋在荒凉沙漠地底的神秘都市,有着古怪的神庙、壮丽的壁画和永恒的圣火,雪白肥胖的居民每时每刻都在向着无名的神祗祷告;深嵌在永恒冻土峭壁之中的极寒古堡,有着古老的王座、丰富的藏书和神秘的仪器,永世孤独的王者在冰冷的王座上陷入了永无止尽的沉眠;依附于狭长蜿蜒山脊上的古老集落,有着瑰丽的风景、奇妙的图腾和诡秘的巫术,愚昧无知的野人们在雷云之下狂乱地舞动着鬼魅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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