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雨霏霏,贝克兰德综合大学中某间教师却亮堂无比——用金属钨作为灯芯,电灯的效能再提升一截。
“啊,最遥远的神弃之地,啊,你笛声的热切的呼喊!”(注1)
契尔斯聚精会神地听课,讲台上立着一位矮小敦实,头发如喝醉的蛇一般杂乱的教授,他是自威廉·叶芝事件后调来的文学系新教授威廉姆斯·叶戈尔。
这位先生的姓氏具有十足的弗萨克风格,然而长相身高和教授风格却很费内波特——一双手不停比划,好像一被绑住手就说不出话一样。
实际上,在鲁因联,依然有不少高原人、弗萨克人、费内波特人,以及甚至南大陆各民族的人。
三四十年前那黑色的浪潮的席卷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有接近一个多月的漫长过程,这段时间足够这些外来者内迁了。
契尔斯皱起了眉头,这位威廉姆斯·叶戈尔对诗歌有独到的见解,但他独特的诗歌风格,却让契尔斯感到莫名的熟悉。
……
木匠索黑尔的手中凿子、锤子和刨子上下翻飞,木屑零落,一件件精致又小巧的木雕玩意儿便从一小块一小块木头中诞生出来。有时也换换成更大更长些的木块,制些小家具、日用品。
这些所有的商品都会放在同样是木质的柜台前,而索黑尔总是叼着卷烟,聚精会神地在柜台上雕刻。
这种氛围只会持续一上午或一下午,总有半天时间索黑尔是外出的。于莲无法猜测他的去向,就像索黑尔无法猜测于莲夜晚的去向一样。
于莲在后院将木料剥皮、锯成一块块适宜的大小。
本来这儿应该有三个人。不,应该有四个人。
本来这儿还有索黑尔的大儿子、于莲的哥哥阿尔青·波拿巴,和索黑尔的妻子、于莲的生母。
但是现在这儿只有父“子”两个人了,其中的原因,外人是说不清的。
索黑尔走进盥洗室,洗了把脸,凝视着眼前的木材,手上的凿子无意识地轻微转动,他在雕刻前陷入沉思。
松木,断纹还没经修理,疏淡,清柔。嗯……
砰!一双大手突兀出现在索黑尔的柜台上,狠狠一拍,那些精致的木头雕品齐齐向上微颤。
索黑尔猛地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位先生个头高大,戴着墨镜,和索黑尔一样叼着卷烟,脸上有一条可怖的刀疤,金链子挂在粗壮脖子上。
“哟!老鬼——”毫无礼貌可言的喊叫声
冷汗迅速爬上索黑尔的背脊,他听到自己的心发出“咯噔”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兹曼格党,他们怎么上这儿来了?!
兹曼格党,曾是拥有好勇斗狠传统的高原人自发结成的黑帮,在东区各个灰色领域拥有显著影响力。沉寂一二十年的兹曼格党随着高原人的集结,再次活跃起来。这个“古老”的黑帮在贝克兰德有“悠久”的历史。
毁灭一个兹曼格容易,断绝高原人——那是不可能的。
波拿巴一家的木具店和契尔斯的住房一样处于东区的边缘,距离那些充斥着乞丐、流浪汉、黑帮和扒手地方和那些被各个黑帮划分与统治的地方还很遥远,按照常理来说,兹曼格党做梦也不会找上门来。
但索黑尔不同,他曾在外打牌,输的精光,不止一次趁着酒性,壮胆向兹曼格党借钱。
正因为现在索黑尔几乎不打牌喝酒,所以有钱发契尔斯工薪,但这不代表他还有闲钱还债。
“什……您有什么事?”明明知道眼前人的来意,刚刚将烟头熄灭的索黑尔却还是哆哆嗦嗦地问道。
“你说呢!老鬼!”戴墨镜的人为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再重重拍打索黑尔的桌子,木雕品差点落到地上。
戴墨镜的人斜过身子,胡乱地抽几口烟。很快他又重重敲桌子、吐痰、轻蔑地微笑。
索黑尔心头燃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看到手边锤子、凿子、刨子一应俱全,看到臂膀上虬样的青筋,结实的肌肉。一个大胆的想法骤然出现在他心头:我一铁锤下去,送他上西天。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羞怯与惆怅,整个人气势都软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加上利息,一共是多少。”索黑尔嘴唇蠕动,抛出来却是这样恭顺的一句话。
那人将嘴一咧,墨镜遮住了他眼里的光——或许并没有:
“十五……三百金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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