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逐渐变得如同镜面一般光滑,钢铁铸成的黑色蛇像,生有毒牙的蛇口咬合着红蜡烛,挑破了微弱的昏暗。
火光摇曳一如梦境,那些昂首而立的焦黑蛇像,身上覆盖着紧密生动的鳞片。红色的烛光穿透它们空洞的眼窝,银赫觉得那些蛇像,正用猩红色的蛇瞳紧盯着自己,蛇身也在缓慢扭动。
他的脚步变得飞快,握剑的手掌沾满冷汗。他深吸一口浑浊沉闷的气息,心脏却跳动的更为剧烈。
银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吓得出现了幻觉。他的双耳居然在一片静谧,只有蜡油滴落声的矿井里,听见了前方有潮水涌动翻卷的声音。
但黑色荒原如遭天谴的干旱,已经持续不止百年千年,怎么可能会有潮水奔流?银赫疑惑地在心里面思索着,前行的脚步却更加迅疾。
当他又往前走过一根蜡烛燃尽的时间,他终于听清了暗流舔舐大地的声响。而当他的双脚,站在怪石嶙峋的礁石之上,望着脚下奔涌咆哮的蔚蓝大海,不禁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海域的正上方,有一棵悬空而生的深黑色粗壮树木。那株树生长的茂密蓊郁,枝干苍白光滑如同枯骨,纹理充满金属的质感。上面接满蛇头状的红色果实,看起来邪恶而令人作呕。点点的碎裂光芒,如同万千星辰,散落于那株正在勃勃生长的大树之中。而龙须般虬结盘旋的树根,则从不同的角度伸向下方的海水。
银赫看着那些在海水上漂浮而动的树根,瞬间犯了愁。这片海水漫无边际,而且海浪汹涌无比,撞在礁石上碎裂成万千琼浆翠玉。
就在此时,黄色的细沙,如同纷纷扬扬降落的大雪,从天而下。黄沙在海面上汇聚、凝结,一艘黄沙搭出来的小船,泊在了银赫的脚下。
海风带着潮湿的咸味,吹得那艘沙船四处摇晃。可是那艘在海浪狂暴力量中起伏的驳船,却逐渐胀大、伸长。最后,一艘甲板直接抵在银赫脚下的大船,出现在那片海水里。
银赫四处瞧了瞧,面前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相要绕路而行,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他也就不再犹豫,抬脚就走上了那艘沙船。
柔软的感觉从脚掌传来,银赫朝着下方看了看,海水侵蚀着沙粒组成的船板。但海水刚要冲刷掉一层细沙,马上就会从船体里涌出更多的沙粒弥补上来。
船体猛地一震,朝着大海的深处航行而去。
经过那株树的下方时,树根刮在他的脸上,冰冷而湿滑。银赫扬起头,发现那棵树的内腔燃满了红色的流焰。而那些流动的火焰看起来马上就要滴落,吓得他怪叫一声躲开了。
驳船破浪向前,直到行驶至大海的彼岸,才靠岸而停。银赫刚走下船板,回头观望。那艘船早已变成漫天黄沙,淹没于茫茫无际的大海上。
面前是一个幽深曲折的走廊,而最让银赫感到惊讶的是,走廊居然是由黑白交替的石砖铺成的,宛若一局刚刚摆放的棋盘。
不知道为什么,银赫在隐约之中察觉到,危险就在这条深渊回廊的尽头等待着他。
他努力地让自己去回忆着,曾经和家人在一起度过的昔日时光。然后牙齿紧咬,朝着那条走廊缓慢前行。可是刚走出不远,回忆的甜美就被走廊两侧陈列的物品击碎了。
回廊的两侧,摆满了高大透明的玻璃柜。如同整齐码放的棺椁,陈列着里面骇人的收藏品。
第一个橱柜里,赫然耸立着一具巨龙的骨骼。龙骨早已暗如玄铁,但依然闪烁着冰冷的色泽。它的牙齿森白无比,锋利如同剃刀。而那皮肉腐烂的空洞双瞳里,则摆放着两把灼灼燃烧的火把。
银赫感觉那火光似乎越烧越旺,变成了巨龙灼若烈火的双眼。而狭长开裂的龙口,也随之喷吐出摧毁万物的龙息,吓得他惊叫一声,赶紧往前走。
在他停下来的玻璃窗里,盛放着一个石膏塑成的人像。一条毒蛇,自他张大的口中钻入。而另一只迎空而立的猎鹰,正在用锋利的双爪,抓挠他的眼珠。银赫定睛一看,那人像身上的石膏正在缓缓滴落,而他的脚下,已经流满了一滩白色的浆液。
当他看见毒蛇开始游走,随即猎鹰的翅膀也开始扇动。银赫再也忍不住了,快步地朝着矿井的深处跑去。他不敢扭头去看那些满是陈列品的橱窗。只是一味地朝前狂奔,一直跑到一个断头台上,才停下自己的脚步。
面前的景象,让银赫再也无法忍受自胃里面翻涌上来的恶心味道,他蹲在地上,不住地呕吐起来。
“我吓坏你了吗?孩子?”双手被钉穿在木桩上的男人,用轻柔低沉的语调关切的问道。
直到胃里面的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银赫才强忍着腹部剧烈的疼痛,直起了腰。
被钉在木桩上的人,面庞白皙干净。他的头发和眉毛都脱落了,蓝色眸子像是汪洋恣肆的大海,充满了摄人心魄的磅礴力量。一撮枯黄似草的山羊胡,从他轮廓完美的下巴上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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