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百姓惧鬼畏神,北林行省溢满流言,太阳一落,暗黑森林悠悠冥歌,其中似乎还有之前进入而迷失的邻里,现如今北林行省北部一带百里无人烟。一如林内永远不再复出。而省内百姓大量南迁,流民大乱,盗贼滋生,路有殍骨。臣等罪该万死!”穿补双绯锦鸡的户部尚书林泰宇出班跪下,双手前伏,低垂着头。
髹金雕龙木椅之上,五爪金龙服的白文帝牧武成放下奏折,道:“北林鬼神邪说自然虚假,恐有盗贼出没扰乱。北林北边本不扼要,留守驻兵即可,为何三月余依旧无法安定百姓,重制黄册,运送京都?”
林泰宇吞了吞口水,两旁百官皆是不敢喘大气。这是他已经压了五六天了,前三个月已经派人去协同北林三司安抚难民,得到回信后吓了一跳。这几日都在给大学士赵易锡送温暖,把部分小事化了。
“难民数量之多,而且北面荒芜之多,粮仓木材一时无法周济。”
牧武成说:“可部分迁入墨江,辽东。一月内可安定流民?”
“臣定当肝脑涂地,否则去服以同难民。”林泰宇拜伏。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老公公呼。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人心中稀奇,为何给他那么大的方便?
牧武成离殿后向明清宫走去。门口的两名侍卫推开门,他入了立马轻关了门。刚一坐下丝绸软座,左侧门便有一穿黑红长袍的老者走出来。
“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何解?”牧武成问。
“回陛下,居真史记载,曾经存在北方流难,可惜史书残缺不全,无法查找缘由。仅能看到死亡、野鬼、幽魂这样不详的词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梦之事由所思而起,其中自有因果,恐陛下多虑了。”钦天师说。
牧武成皱皱眉头不说话。头上的金玉冠紧紧套住黑发,眼前的珍珠链串轻轻摇摆。光线从窗口斜入,地面画了一个金亮的梯形光莹。一只苍蝇从光门飞出,循着光柱穿出窗外。
“尘儿你觉得如何?”牧武成突然问。
“太子一切还好,只是仍旧有点不喜欢诗书武艺,进步越发缓慢了,常常厌倦读书,嘴巴徒劳。平日与公主过多游戏,更加颓废了。而今,太子已经年满十岁,陛下该考虑是时候南下求学了。”钦天师微笑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道稚嫩的声音透过红木格窗传出。窗外不远处的一株桃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碎玉细纱淡青裙,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她正偷偷往屋内看去,见到一个黄色绫罗衣服的少年端坐在高红凳子上面。
每到这个时辰,她都会准时偷偷过来藏在这里。因为这便是她二哥哥少有较长的休息时间。今日略有不同,过来苦等一炷香的时间仍旧没见开门,只听到断断续续夹杂焦虑的声音。
“兵者,诡也。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备……。老师可行了?似乎已经响午了?书有言,饿其体肤,才美不外现也。劳逸结合,方是正道。”
“蠢才唉蠢才!今天已经念错三次了,若是不能背完,今日别休息了,直等上武术课程。”太傅揪着胡子说,敲着桌子道。
“是。”少年扁扁嘴巴,”他转过头,稍低下额头,朝着窗外做了个鬼脸。
“太子,母后叫你去用午膳了,父皇也在。”在牧尘生抓着耳朵时候,便被一道清亮声音打断。
“当真?我随后就到。”牧尘生一扔书本,跳了下来。
“站住!”太傅转头看向门口的小女孩,而后道:“今日必须背完,背不完不准用膳。便是皇上所令,我便辞了这官!”太傅之前也是被牧女媖骗了好几次,最后皇帝给了他特权,无需受她干扰,若不听话也可使用戒尺。当然,那把戒尺只能挥挥空气,哪真敢用来打他。
“啊!?”牧尘生傻眼了,刚才心中还赞扬妹妹干得漂亮。道:“老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预先治国需先修身。父母呼,应勿缓。孝为人之本,无孝则不立。枉读圣贤书了。”
宁太傅吹胡子瞪眼看着他,道:“这回倒是学用三字经了,你若背出兵法总纲即可离去。”
他哪会?这些话也是熟能生巧,也练过几十遍了。
“兵者,诡道也。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反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山河。兵之形,避实而击虚。”不知又是谁敢外面言语。
牧尘生见鬼一样看着发音的源头。只见金黄羽毛赤色顶的鹦哥站在金丝楠木编条内,仰头胡叫着,俨然平日他的语气。那些便是平日应付功课朗诵的九条兵法大纲细碎。
太傅吹了吹胡子胡子,道:“罢罢罢,去罢。”
牧尘生“谢谢老师”便跳了出去,一扑搂住妹妹。说:“吃饭去。”
“走。”牧女媖赶忙拽住他的手。
“啊哈。妹妹你这鸟成精了,竟然会背这兵法大纲,我记的倒不真切了。”牧尘生说,平日它也就陈述常见的短语,泛泛“太子来了”“爱哥哥来没”“吃饭”“星星”之类。
“方才一只苍蝇飞过,它吞了一口。我拍打它两下,让它吐出来,这突然地也吓了我一跳。”
“鸟吃虫子,鸟吃苍蝇,所以虫子就是苍蝇了。”
“别管这个了,它可能是多听便会的,也就这一句。我们得赶紧去清苑池抓鱼,今早可见一大条金色的鱼在荷叶上睡觉。”牧女媖比牧尘生矮一个头,一直把他往地上拽。
“可要去哪?”一黑色小袖银铠的青年从长廊走来。
“卫统领,哥哥要去祥和宫用膳。”牧女媖赶忙说道。牧尘生则是扁嘴道:“卫老师早。”
“早啊。刚从陛下那里过来,正想见见你。”卫成斜眼看了一眼大太阳。
俩人都是“啊”了一声。而后牧尘生又道“是”,牧女媖也不再挽留。只能提着鸟笼往后方离去了。
“剑法、箭法、骑术、你觉得你练得如何?”卫成问。
“剑法已经能断木,箭法十米之内十发八中,骑不落马。”牧尘生听着后又是心烦,文不及格,武不及第。
“练习武功也有一年多了吧,这都是熟悉箭与弓。可还记得老师昨日跟你说的事?”
“记得。千里精骑兵,百丈穿苍蝇。战兽逆苍穹,一器破千骑。”这他没忘,吹牛!
“这东西有实有虚,半信半疑就行。你四月二十出生,已过十岁,该是真正学习的年纪了。”卫成拍拍他肩膀。说:“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牧尘生倒是知道一些地理,明白他们国家之外另有三个大国。南部毗邻的是楚卫国,两国宿怨千百年,约每隔十年便有摩擦。
“父皇。”牧尘生走进去之后就看到牧武成高大的背影。他手上拿的是《牧朝真史》,里面讲述历代牧月国八百年的历史。他听到后仍旧看着书本,看完一页接一页,没有转身。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外面传过脚步声,正是侍卫巡查经过。牧尘生穿着软丝绸皮靴倒不觉脚麻,不敢乱动,笔挺站着,眼睛看着地面。
“最近功课怎么样?”牧武成合上书。
“功课没落下,老师讲的也大半吸收。”不转过来也好,免得看到自己脸色发红。刚才可是把宁太傅气的吹胡子瞪眼,那时他脸色在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诗词经文呢?”牧武成走过来,坐在一旁的鎏金红木椅子上面。
“诗词背诵了五十篇,从《诗经》到现今的诗词不等。每日念诵《道经》《千字经》三遍。”牧尘生说。
“兵法又如何?”
“兵……兵法才学完大纲,还未深入学习。”牧尘生脸色煞白,小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动了。眼睛往小隔窗看去,可这里他妹妹也不敢来捣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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