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没想到这座城市的一角竟有如此荒凉破败的地方，两排形似鬼屋的老旧房舍伫立在马路旁，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屋后就是杂草横乱的野地，荒凉得连根鸟毛都没。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在一颗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下找到一个路标，铁质的牌子已经锈蚀得千疮百孔。他歪着头打量了半晌，终于可以确定上面写的是“白望街”三个字。
还好，没有跑错地方。
乔木是个自由撰稿人，说好听点是个作家，从事幻想文学写作，说不好听的就是二十出头没个正经工作，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一年涨房价的浪潮席卷了大江南北，就连他所在的这座三线小城都跟着瞎起哄，市中心的房价三天一涨，连带着每月的房租也随之水涨船高。乔木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自由撰稿人，那点收入很快就捉襟见肘，为了能早点完成买房娶媳妇的人生目标，他不得不考虑出去找一份兼职。
恰好今天早上，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招聘工作助理的广告，地点就位于市郊。他寻思着自己好歹也算个半吊子文人，去应聘个助理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于是头脑一热，就退掉了房子，沿着广告上的地址一路寻来……
乔木已经确定自己被坑了，那些倾颓的房屋，锈迹斑斑的铁门，布满灰尘的窗户，无一不昭示着此地的老旧破落与荒无人烟，他实在难以相信有什么单位会开在这种地方。在脑海中再三确定了本市应该没听说过有什么黑煤矿、黑砖窑之类的后，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落荒而逃。
看到不远处的房屋侧墙上有一行大字，乔木兴冲冲地小跑过去，寻思着是不是能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走近以后就失望了，那些红漆刷出来的字体，早就被风霜雨雪侵蚀的模糊不清，他瞅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四个字来：“人……大，地……产？”
抬头看了一眼跟前的破屋，他怎么也无法将之与“人大地产”这个高大上的词汇联系起来。更何况这四个字还不是连在一起的，原句要表达的显然是其他意思。
蹲在墙根脚下研究了半晌，他终于一拍脑袋，豁然开朗：“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现在一脸黑的他只想知道这是哪个年代的房子……
天色渐晚，太阳转过西边，被左侧的房屋挡住，眼前的街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暗下来，乔木脑海中瞬间转过数十个狐妖鬼怪的传说，小心肝扑通扑通半天才安稳下来。他缩着脖子四下扫了一眼，而后从口袋掏出一张报纸来。
这张报纸有着一个相当反人类的名字，叫作《大宇宙联合公报》。乔木实在想不通哪家报社竟敢如此作死地取名字，并且到现在还没被和谐掉，简直是不可思议。说起来，这张报纸的来历也挺诡异的，今早他晨跑回来就发现塞在他门口邮箱里，但事实是——他压根就没订过报纸。
报纸扉页是一张装帧精美的彩页，一个女子的照片占据了大半个版面，标题是《“渎罪”第六代女皇艾菲娜即将卸任》，副标题则是——本报记者冒着被打断腿的危险打探到独家消息，第七代女皇的候选人就是下图的神秘女子！
乔木估摸着这又是什么明星组合弄出来的嘘头，不过版面上的女人的确相当引人注目。她披着一件深黑色的斗篷，斜斜拉低的连衣帽掩盖了她的大部分真容，隐约可见的只有一弯完美红润的唇线和一抹雪白尖俏下巴，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
之所以要说这个女人，是因为那则把他忽悠过来的招聘广告，就位于这女人的下巴左边。那则牛逼哄哄的广告是这么写的：
“原监会下属第七局，现面向全世界招收助理一名，学历不限，年龄不限，性别不限。享受五险一金、带薪休假、公款出行、包吃包住等一系列打断腿也不用愁的福利。名额有限，待遇从优，即来即上岗，你还在等待什么？”
再下面则是一排长长的地址和一串怎么也打不通的联系电话。
值得一提的是，这则广告用的并不是刊印的标准字体，而是手写上去的——没错，是直接在原版面上用手写上去的，字还特别丑！乔木忍不住猜测这印刷报纸的是不是都瞎了，你们原件出错了都看不见？
但这还不是重点——因为就在这条广告上方还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一直指到旁边的女子脸上，箭头旁边写了一行小字，叫作——形象代言人。
乔木发誓，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广告……
最后确认了一眼广告上所说的确切地址之后，他随手将这坑爹报纸折了几折，揣进上衣口袋里。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乔木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从街头一直走到街尾，终于找到了广告上所说的地方。眼前是一扇相当宽敞的浅蓝色大门，蛛网密结，尘埃满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门的两侧围绕着高高的院墙，墙上隐约还能辨认出一行标语，是“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养猪”。但这时候他显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上前去敲响了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寂静得能听见腕表滴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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