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见光死
那天,九岁的雄子躲在车站旁一胡同口,眼睁睁看着他的仇人上了车,然后那车屁股冒烟开走了。雄子呆了呆,拔腿追去。
那是开往省城武汉的长途班车,从县城发过来的。
雄子也想去省城,要找那仇人报仇就得去省城。那家伙跑不了的,无论他跑到哪雄子相信自己都能找到他。
可坐车要钱,雄子没钱。
没钱寸步难行。雄子追了会儿,只能站下来,丧气地看了那条长长的能通往很远很远的山外、通往省城的公路。公路弯弯曲曲,满是车轮压出的车辙儿和人畜的脚印,还有路人随手扔下的垃圾,果皮、塑料袋、饮料瓶儿……
要是没这公路多好,要是没这公路仇人就只能一步步走着去,他雄子就可以一步步跟他后头。可这公路早就有了,这些年车还多了起来,山里人乡下人去哪都知道坐车了。
雄子很气恼地往车子消失的方向扔了两粒石子,仿佛能打中那远去的车,或是能打中他的仇人似的。
仇人就这么走了,这一走谁知哪年才再回来。雄子觉得他的仇人太不正常太野了,不好好地在家呆着,总往外跑,还长年不归数年不归!这是本分人干的事吗?这像个本分的山村人吗?狗日的!
雄子回到车站,在台阶上坐下来,口袋里摸出个香蕉,吃。
香蕉还是他前天晚上在一村头摘的,刚摸拢那家的狗就扑上来,他才不怕狗,你要肚子饿上两天也不怕狗。他边挥动竹棍赶狗边飞快地摘了一串香蕉,转身飞跑。
几个香蕉他吃了两天,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雄子吃了香蕉,车站扫地的挥动大扫帚扫了过来,冲他丢丢下巴,他赶紧站起走开。
镇上人都这样,他在谁家商店或是餐馆门口站站,人家都这样冲他丢丢下巴,有的还闷喝一声,让他滚远点。
还是山村人好,山村人不冲他丢下巴让他滚,还给点吃的,见他偷摘瓜果也只喊声你要摘就摘那熟透了的,别糟蹋了哟!村里的亲戚还时不时把他叫去,让他饱吃一顿。外婆还想让他就留那儿呢,说是也好有个伴。他才不会傻啦八唧呆外婆家,也不会长住哪个亲戚那儿,他得报仇,得找他的仇人。前些年,他小,也没仇人消息,他倒是在外婆家老老实实呆了几年,如今他长大了,仇人又回来了,他就不安分了,跑了出来,闻到猎物味儿的猎狗样循着仇人的踪迹到处跑。
雄子在镇上慢慢晃悠着,这儿看看,那儿站站。在一卖衣服的店儿门口,他站下来看了看里头花花绿绿的衣服,突然见店里摆着的面大立镜里有个自己,蓬头垢面,衣服又脏又破,脚上一双塑料凉鞋连鞋绊儿都没了,活脱一个小叫花子!
他瞅了眼店老板,见那老板在埋头看手里本杂志,就冲了镜子里的小叫花扮了个鬼脸,镜子里的小叫花也冲他扮了个鬼脸。他嗤地一笑,镜子里的小叫花也咧嘴一笑。可这下坏了,让老板发现了,冲他瞪了眼挥挥手,他赶紧溜开。
啥了不得的,看一眼就把你衣裳看走了呀?走开了十好几步他才嘟哝道。
他好多年没有新衣裳了,身上的衣裳和脚上的凉鞋还是那年外婆到镇上赶集给他买的。这些年外婆经常病,躺床上呻吟不休,就没钱给他买穿的了。爸妈在时倒是经常给他买这买那,吃的穿的,还给他买糖买水果。有次爸煤矿上发了工资,爸妈带着他到镇上赶集,还给他买了两个塑料玩具呢!
可爸的煤矿没了,爸也没了,让仇人给害死了。妈也没了,改嫁了,把他往外婆家一放,跟着那男人去了山西。
想到这儿,雄子就舔舔嘴唇,像在回味爸妈的糖糖。
有爸妈真好。他想。
雄子就这么在镇上胡乱转悠着,东想西想,东看西看。他不想回外婆家了,不只不想让外婆管着去读书,更重要的是他得报仇,得找到他的仇人。
可是到了傍晚他还是回到尖山子村外婆家了。到了晚上镇上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像防贼样防着他,况且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去了,吃没吃的睡没睡处,他就又想起外婆的破房破家了。
外婆早已老得种不动地了,靠在周围几个乡镇捡破烂为生。每天早早就背着个竹背筐出门,常常是天黑了好久才颤巍巍回来。这天也一样,雄子都回到外婆家一会儿了,外婆才背着破背筐回来。
外婆见跑了好几天的外孙回来了,放下背筐就抱怨起来,边抱怨边扯过他上下打量,抹把老泪说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咋晚上也不回来?急死个人呵……
雄子见外婆泪水长流,就替外婆抹了把泪说,没去哪,就在老桥那边和镇上瞎转,急个啥嘛!
外婆说你妈一走也没个消息,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你要是有个啥事儿,我咋向你爸你妈交待……
雄子说,能有啥事儿哟,我这么大人了能出啥事儿哟!外婆不哭,不哭。我饿了。
外婆这才抹把泪水说,还晓得饿呀?有有有,你等着,外婆给你留了好吃的呢!
外婆念叨着去灶房弄吃的去了,雄子就懂事地去将外婆这些天捡回来的垃圾分类打捆,将纸壳子纸盒子呵矿泉水瓶儿呵泡沫塑料呵,分门别类,然后用细绳儿扎好。等凑多了再背到镇上去卖,卖了就有钱买米买油了。
雄子还没忙完,外婆已把饭弄好了,端上桌招呼他吃饭了。
吃吧吃吧,你不是饿了吗。饭菜是早上就煮好的,就是热了下嘿嘿!外婆絮絮叨叨说着,用筷子在菜碗里翻找出三片肥肉,笑着全夹雄子碗里,说是前天镇上一餐馆老板给了她半碗剩饭菜,里头居然有几片肉,就给他留下了。
雄子很久没有吃过肉了,立马塞了片进嘴里。外婆问好吃吧?没有变味吧?雄子说好吃,香!外婆你也吃呀!说着,夹了片肉给外婆。外婆又将那片肉夹回他碗里了。雄子说还有两片,一人一片,说着自己吃了片肉,将那片肉又夹给外婆。外婆用筷子来挡,哪想那片肉就掉地上了。外婆赶紧弯腰捡起来,去灶房用水洗了洗,两个指头拈着拿回来,仍舍不得吃,塞进雄子嘴巴说,吃吧,吃了吧,你正长个子呢!外婆老了,没用了,吃了也没用了!
雄子只得吃了。边咬着肉边呜噜道,外婆,等我长大了给你买肉吃,天天给你买肉吃!
外婆不知咋又伤心起来,泪水长流地念叨,多懂事的娃呵,可怜的娃呵,雄子的爹妈呀,你们看看吧,都看看吧,我老婆子只有这么大点本事,没把你们的骨血照顾好呵……
吃过饭,外婆才细问起雄子为啥一跑几天不回来,这些天跑出去都干了些啥,吃在哪睡在哪。
雄子只闷闷回答了一句,我要报仇!
外婆吓着了样,眼睛睁得蛋大,张大了嘴不认识样看了他。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颤声问,报仇?报啥仇?
雄子说,替我爸报仇呀!
外婆一巴掌打过来说,报啥仇哟,你这小傻瓜,怎么报?你报得了吗?你要是弄出啥事来咋得了,公安会抓你去枪毙的!再说,那个事也不能全怪别人……
外婆不让报仇,雄子就觉得外婆家不那么温暖了,就不想在外婆家窝起了。让外婆赶着哄着去上了两三天学,雄子就又跑了出来。
这天,雄子来到仇人坐车离开乡下那小镇,在街上瞎逛了半天。这镇子离外婆家远,外婆很少来这里捡来破烂,他不用担心外婆把他扯回去。
瞎逛了半天他啥也不能做。本来他可以帮外婆捡捡破烂,可外婆知道他不上学跑来捡破烂会骂的,况且他还要去省城呢!
是的,他好想好想去省城,可没钱。他肚子又饿了,好想吃点啥,可没钱。
他晃到镇上的小学门口,恰学校放学了,一群学生涌到街上,连蹦带跳,喳喳不休。
雄子就想起了他的学校,他的同学们。
七岁那年外婆领着他去了乡小,他无拘无束的烂漫童年从此就成了永远,天天坐教室里读书,读呵读,一读就是两多年。谁发明的读书呢?读来有什么用呢?读书能把仇人读死吗?老师还说人是猴子变的,那猴子要读书吗?真是怪,人就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就会弄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把自己拴住,不傻也瓜!我雄子是从今往后再不读书了,把我拴课桌上也不读!认得到钱就行,认得到米就行,是不是?孙悟空读过书吗?武松刘邦项羽读过书吗?可见这世上傻的人还不少,天天背个书包往学校跑,嘻嘻嘻!
一个纸飞机飞来撞他身上,跌落他脚前,他弯腰拣起。一个胖胖的男孩跑来把手一伸说,我的,还我。雄子就把飞机还给他,却笑问放学了呀,你读几年级了?小胖说二年级。雄子说我都读三年级了……唔,我不读了,读来没球用!小胖认真看了看他,说三年级……你是三年级哪班的?叫啥名字?咋学校里没有见过你?雄子说我叫雄子,古大雄。我不是这镇上小学的,是乡小。小胖哦了一声说,你不读书你大人把你屁股打开花!说着跑了去。
雄子看了他背影大声说,有人打我就好了,我倒是想有爸妈打我哟,嘿嘿嘿!说罢,不知咋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
雄子用手背抹去泪花,扫了眼街上的人,还好,没人留意他。
不想回到外婆家,又不能去追仇人,到哪去呢?他不知道。他在街上站了站,就往镇头上慢慢走去。
自从知道仇人回来了,他就啥都不管地跑老桥去了,那天晚上他终于逮住机会打了那狗日一枪。可惜不是真枪,是弹弓。后来他就把弹弓改名弹枪。后来他一直猫在老桥村,就在那仇人住的院子附近。白天他在田野里到处转悠,晚上就跑山上岩洞或是棵大树下迷糊一夜。饿了就去村里讨吃,或是在地里偷点什么充饥。山林里有时也能找到吃的。反正大活人一个,只要能动就不会饿死,是不是?
雄子摇到镇头,以为人会比街上少些,以为走走就能忘了饿,可到了镇头一看,人一样多,肚子也是越来越饿。半上午时他吃了半个饼,是一个大姐姐给的,可像掉进了无底洞。
对呵,人的肚子就是无底洞,天天填顿顿填就是填不满!一会儿又饿了,一会儿又饿了,不要脸不要命地只管讨吃,像谁欠它似的!
雄子在镇头站了,眯起眼睛张望。正午的太阳很热,可人们还是忙忙碌碌,该做啥做啥,好像不知道热。雄子也不知道热,他只知道饿,越来越饿。
雄子望了会儿,觉得似乎望见了外婆家的炊烟和破瓦房,似乎还望见了外婆端上桌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的饭菜……他就呑了口口水,在镇头一房檐下坐下来。卡在腰上弹弓掉地上了,他连忙抓起,生怕哪个抢去了样。
这把弹弓可是他的宝贝,是前年他用三块钱从同学那儿买的。刚买了那阵他欢喜昏了,天天练天天练,睡觉都压枕头下。这次仇人回来了他的弹弓就用上了,他知道后立即跑去,远远打了那家伙一枪,那天在这镇上车站又打了那家伙一枪。第一次手刃亲仇的快感至今尤存。
他坐那儿玩着弹弓,眼睛忍不住往旁边那小吃店睃,小吃店老板的吆喝声和了一股热乎乎的食物的香味儿一起飘过来,勾得他流清口水。他就摸了摸口袋里的张零钞,那是张五角纸钞,是外婆哄他去学校时给的,早让他摸得汗渍渍。
要不去买个馒头吃……花了就没了,没钱怎么去省城?怎么找那家伙报仇……没了就没了,反正五角钱也到不了省城……
他心里还在盘算过来犹豫过去,人却不知不觉站起来,朝小吃店摇去。
买个馒头。他说,边去口袋里掏钱。
店老板答应着跑来,夹了个馒头递给他,他刚伸手去接,老板看见他手里是张五角零钞又把手缩了回去,笑说小兄弟,一元一个哟!他呆了呆,结巴着说,一元呀……能不能少点,五角吧,我只有五角钱……
老板摇摇头,把冒着热气的馒头重新放了回去。
爸,给他吧。他是我同学。店老板的儿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爸身后。冲他爸说了,又笑嘻嘻冲雄子说,咳,进来进来!进来坐着吃,我去给你打碗稀饭来,嘻嘻!
雄子一看,是那个用纸飞机撞过他的小胖,就也冲了小胖咧嘴笑笑,却不进店。
店老板重新看了看雄子,边将馒头又夹起递过来边笑说,你们是同学呀?可怎么眼生得很……你家没在这镇上?
雄子点点头,还没回答呢小胖早将馒头抓过去,顺手扯了他进店,边让他坐边说别理我爸,老抠!说着,又去夹了几个小笼包过来,又窜去打了碗稀饭来,笑说吃吧吃吧,不够我又替你拿。
雄子哪顾得上同他说话,立马埋头苦干,嘴巴叭哒得山响,恨不得浑身上下长满嘴巴。
雄子一通风卷残云将小胖端上桌的吃食都扫光了,肚儿撑得溜溜圆,才抹着嘴停下来。小胖问好吃吗?他点点头。小胖问再来两个?他摇摇头。小胖说别客气呵,想吃就尽管吃。那样子好像不吃他喝他他就难受。
吃是吃了喝是喝了,可吃了咋办?要钱我可没得……雄子吃完坐那儿正不知走好还是再坐坐好。走呢,怕走不脱,坐呢,这是人家做生意的店儿闲坐久了也是不行的。他正边同小胖说话边肚子里打小算盘,老板过来了。
老板笑呵呵冲走出店儿的两个吃客喊声走好呵,笑呵呵过来往雄子对面一坐说,喂,吃饱了吧?你家离镇上远吗?天天来来回回地走不累呀?
雄子说远,又摇头说不累。
老板问,我家苗雨林在班上还听话吧?没有和同学们吵嘴打架吧?他学习还马虎,就是不太听话……
这次雄子不能打马虎眼了,只得老实说我不是小胖同学,我在我们尖山子乡小读书,我家离这镇上远着呢。
老板就掉头盯了眼儿子,又回头看看雄子说还是这小老弟诚实,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
雄子心想这下完了,老板知道不是他儿子同学肯定是要收饭钱的了!我哪来钱,我只有五角钱哟天啦天……
老板不再同雄子闲聊,吼着儿子去午休,说不休息会儿下午上课没精神。又问雄子小兄弟,你不回去午休会儿?
雄子明白这是要赶人了,就站起来吞吞吐吐说,饭钱……钱……我真的没有,只有欠起了……要不我替你干活吧,替你洗碗打杂都行……
老板摇头说算了算了,啥饭前饭后哟,走吧走吧!你回吧!
雄子本来只是觉得白吃人家不好,吃了人家就得替人家做点什么,可话一出口他忽灵机一动,心想真要是能替老板打打工,不是就能挣钱了吗?有了钱不是就能去省城找仇人报仇了吗?好办法!好办法!哈哈!
可他结巴着跟老板说了说,老板睁大眼看了看他,哈哈大笑,把脑袋摇得没有颈骨样连说不行不行,那怎么行?打啥工哟,你这么小,回去好好读书吧!
小胖又来帮着求他爸,老板还是说不行,吼着小胖去睡觉,凶凶地说不听话你妈回来打死你!小胖好像特别怕他妈,只得进里屋去了。
雄子又在店门前站了会儿,只得慢慢摇了开去。
可雄子一旦打定主意就百折不回,次日早上他又出现在小胖家的小吃店前。
早上生意特别的好,雄子在门口站了会儿,见老板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却不见小胖,也没见到老板娘。雄子想起老板说过小胖妈回来打死你,心想多半是回娘家或是到哪去了,正缺人手呵,为啥不抓住这机会?
机灵的雄子想到做到,立马窜进去帮忙。老板见他一来就帮着招呼客人,帮着把面条包子饺子之类往客人面前端,只问了句你咋来了,也没赶他。
干到半上午,客人少了,老板才坐下来吃早饭。煮了两碗面条,一碗放自己面前,一碗往旁边一放,招呼雄子吃。
雄子看了眼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摇摇头说吃过了。
老板吃了一大口,瞭了他一眼说客啥气哟,吃吧,干了一大早上就算吃了也饿了!
其实雄子肚子里空着呢,就不再客气,坐了吃起来。
老板边吃边同他说话,问,小兄弟,为啥不去读书,天天往镇子上跑爸妈不骂你呀?
雄子说没读书了,爸早没了,死了。妈也没了,跑远远的了。
老板就停了咀嚼惊异地盯了他问,咋回事儿?你……爸妈都没了,小小年纪,谁养你呢?
雄子说几年前爸的煤矿上出事故了,本来都拖出来了,又让人用石头砸死了。我妈后来改嫁了,同她男人跑山西去了……苗老板,山西在哪呢,很远很远是吧?
老板急问谁砸死的?抓到没枪毙没?雄子摇摇头。老板眼睛就湿了,赶紧抹了把,不停地念叨可怜的娃娃,可怜的娃娃。
雄子吃完面条,立马把老板的碗和自己的碗拿了去洗。不只他和老板的两个碗,灶台旁边大盆里还泡着一盆碗碟呢!他就坐小板凳上洗呵洗。
老板点上支烟,抽了口,坐那儿瞄了他点头说,懂事的娃娃,不错不错……咳,你姓个啥叫个啥呢?要留我这小店帮工也得让我知道你姓什名谁吧?
雄子就知老板是答应留下他了,欢喜地说姓古,叫古大雄,嘿嘿!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周末!大鹏和青子都兴奋。大鹏可以同真水无香热聊了!青子可以同他的天山雪莲热聊了!
星期五下午一放学,许多同学都要出去放松放松,家在本市的同学都要回家。青子和大鹏的家都远,可二人也晚饭都顾不得吃,跟着一群同学涌出学院。
青子中学时就参加了学校武术队,有点儿基础,一出校门就来了两个空翻。大鹏还是第次看到他亮了一手,就搂着青子肩头直说看不出看不出,啥时学的,童子功吧?厉害哟!
青子见同学们都看着自己,就腼腆了,摇头说厉害啥哟,高中时跟着练过几天,就会点儿基本功嘿嘿!
大鹏不信,说你师傅是老道还是和尚……你不会是武术世家出身吧?你爹你爷爷是不是民间高手?
青子说你武侠看多了吧,哪有哟。
二人说着话儿到了网吧,各自要了台电脑,立即进入状态。
可大鹏上了线他的真水无香却不在线,他也不管真水的头像黑着,飞快打了“你好”,又发了个表情,就等着。等呵等,真水久久没有出现,他的问候石沉大海,他的盼望和等待遥遥无期。
大鹏就坐立不安了,又点了两次抖动,真水仍是毫无反应。怎么搞的?她怎么可以这样?不知道人家眼睛都望穿了吗?
又等了会儿,真水仍如沉入水底的鱼,大鹏急得抓耳挠腮。拿眼去看青子,却见青子笑眯眯聊得正欢,就不平衡了,怨气就上来了。
说好周末上网的呀,说话不算话!大鹏嘟哝着放下鼠标站起来,一个转念眼睛忽地一亮,这时她可能刚下班,正往家赶呢!就算回到家里了,这时也应该在吃饭或是冲澡是吧?要是这样怎能怪她呢,嘻嘻!
云破天开,大鹏才觉得肚子有点饿,就过去冲青子说出去吃饭不,老子可是饿了,走吧,吃了再来!
青子说不去,不饿。
大鹏就独自出去了。
青子真的不饿。有雪莲在怎么会饿呢?雪莲的话就是一道道上等佳肴!
青子运气比大鹏好,一上线刚打过招呼雪莲就回了个“你好”。他说下班了吧,雪莲说还没呢。青子说应该是下班时间了呀,你们怎么还没下班?她说时差呀,我们这里同你那儿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差呢!青子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又说你们学校不错哟,还有电脑。她说就一台,公用的,我正好在电脑上查点资料,顺便把QQ挂起得。发了文字,又给青子发过来个调皮的表情。二人就这么聊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天天盼着同雪莲网上相会,可聊上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诉说对她的思念,想说这几天没有上网的原因,可都觉得难以启齿。说他想她,常常牵肠刮肚地想,想她想得学也学不进去吃也吃不香吗?那多难为情!况且他们只是普通网友,又不是热恋中的恋人,至少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咋好意思说那些肉麻的话?这几天没上网的原因更不能说,要是她知道之前他是翻墙出来泡网吧的,肯定会训他,说不定还会把他当坏学生从此不理他了。
青子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同雪莲聊着,虽只是说些工作呵学习呵身体呵新闻八卦呵之类,可幸福感却油然而生,且不断增长。让幸福感和朦胧的爱情笼罩着的青子,怎么会感到饿呢?只有大鹏那俗人才会在如此浪漫如此美妙的时刻想起肚子,想起去吃什么饭饭。这也太煞风景了!
是的,朦胧的爱情。十九岁的青子还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体验过这种甜蜜的、思念一个人的焦躁和疼,以及相处时的愉悦。
同雪莲聊着,青子就觉得自己是受到上帝宠爱的孩子,有一束阳光照耀进了他心田。仿佛春风吹度,所有的种子都在发芽、生长,所有的花朵都在灿然开放。
可聊了小会儿,她忽说好了,我要下班了,拜拜!
别!别呵!他急剪剪打了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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