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大章)
梅赛德斯轰鸣着驶过云南路,一路上几乎人人侧目。在汉口路路口,车子轻巧的转过一个弯,从慕尔堂前掠过,接着又是一拐,戛然而止在中西女塾的大门前。
高易按了按方向盘上的一个皮球,这是个气喇叭,“呃、呃”梅赛德斯发出了牛一样的叫声。
门房茂根伯一脸嫌弃的踢踢踏踏走了过来,不过在看清楚高易的车子后他的脸色立刻绽放开了,紧跑几步利索的打开了大门。
“高先生!”他一边开门一边点头哈腰道。
“喏,阿根,这瓶酒你拿去喝。”车子经过的时候,高易把威士忌递给了他。
“阿呦,谢谢啦!高先生。”茂根伯接过酒后,更是殷勤了一些,跟在车子旁边一路小跑着。
车子停在了马房院外的门房旁边。
“高先生,你等一歇,我去打电话叫里厢的阿妈出来开门。”
中西女塾的关防颇严,二门的钥匙掌握在舍监猫头鹰手里,晚上想开二门的话,必须先通知里面值夜的阿妈,再由阿妈去舍监那里禀明原因,这才能借了钥匙出来开门,过程十分的繁琐。更不用说,有时候猫头鹰还会亲自出来监督。
“不必了!”高易叫住了茂根伯,然后又招手道:“过来帮个忙。”
说着高易开门下了车,转到车后打开了固定在后车架上的木头箱子,里面放着一些常备工具。高易从里面拿出两条野营用的桌布来。
他先是用桌布把食篮和冰桶裹了好几层,然后缠紧打上结,接着把它们放在了引擎盖上。
随后他的大长腿在轮子上一点,噌的一下自己也立到了引擎盖上。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的绕过脚下的食篮和冰桶,挪到了靠着门房墙边的一侧,双腿一蹬就跳起来攀住了门房屋顶的雨槽边缘,之后双手一引一撑整个人便翻上了屋顶。一连串动作看得茂根伯目瞪口呆。
“把篮子递给我。”高易趴在屋顶边缘小声命令道,边说边把手伸出来。他的胳膊有将近一米长,然而跟门房四米多的高度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茂根伯估摸着自己就算是跳起来也够不到,正在那里发愣,却见高易在上面挥动起了手臂,“去那里,爬到车子上面去!”
“哦。”茂根伯傻愣愣的答应了一声,想着要跟高易那样踩在车轮上爬上引擎盖去,但试了几次都滑了下来。
“去车子里面,踩在座位上爬!”高易在屋顶上指挥着。此时的车子是没风挡的,从驾驶室能直接爬上引擎盖。
车门打开着没关,茂根伯走到门旁看了看,却不敢往里进。虽然天色已暗,但还是依稀能够看见里面木制品奢华低调的深沉色泽,座椅的皮革味道也异常的好闻,茂根伯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皮子肯定是高级货,一时间哪里敢往上面落脚。
“怎么了?是前面太窄了爬不过去吗?没关系,顶篷是可以掀开的。你在顶篷旁边找一找,应该能找到一个扳手,把它扳下来,车篷就可以折叠起来了。”高易见茂根迟迟没有动作,在上面略显焦急的道。
但这次茂根伯却没照他所说的做,而是继续呆愣了会,然后突然一拍脑门,就往门房间里跑了进去。正在高易惊疑之际,却见他已从门房返回,手里还拎着杆一人多高的晾衣服用的长柄丫杈。
茂根用丫杈挑了饭篮尽力向上递去,虽然还是稍差了些距离,但高易把上半身也探出墙外后,一下子就捞到了。接下来,被包得像粽子似的冰桶也被如法炮制的递了上去。
高易对着茂根伯竖了竖大拇指,然后拎着两只包裹上了屋脊。
门房同女校内部隔了一堵从回廊绵延过来的高墙,但是站在门房的屋脊上,这座高墙也就变成了胸墙。
高易先是把两只包裹从墙上自由落体了下去,接着他手臂一撑腿一曲便蹲到了墙头上,随后身形一晃,白色的身影就从两丈高的墙上消失了。院墙的另一侧传来了一声略显深沉的闷响,以及一阵草木窸窣折裂的声音。
茂根伯搔了搔头顶上那不多的几根头发,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似乎应该是阻止这类行径的发生,但是随即他就想到,女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去了,校园里只剩下些终身侍奉上帝他老人家的洋婆子,能出什么事呢?而且即使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管,这是上帝才能管的事。
六米多的高墙,高易自然不可能一跃而下,他又不是玩跑酷的。只不过他所选的这个跳落位置下方恰好是一个小土坡,地面离着墙头不过三米多的距离,土坡上还种着几从竹子,所以他跳下来时一点都没有伤着。
这个地点是他早就观察好的,南边是隔绝内外的高墙,东、北两面分别是仆妇院子的围墙,以及通向仆妇院子的廊道,而西面则是东西与南北两条长廊的交汇处,因此这里特地造了个江南竹林的景观出来。
高易蹲在地上先是观察了一阵周围,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谁被他刚才跳落下来的声音所惊动。他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坡底的一丛竹子旁边,两只包裹都滚落在那里。食篮里装的是冷餐,没什么汤汤水水的,只要食物不散出来就没问题。冰桶被包裹得很严实,地上的土质又十分松软,因此虽然受到了冲击,三瓶酒却一点事也没有,完好如初,就连桶里面的冰块都没有什么损失。
此时的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高易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这套行头,白颜色在暗色调下实在是太耀眼了,这是他的失策,来之前没有通盘考虑到位。他想了想,把扔在地上的两条野餐桌布重新捡拾起来披到了身上,桌布是墨绿、深灰色相间格子纹的,披到身上后立刻将他融入了暮色之中。
这一段长廊是用落地窗全封闭住的,但是北面那条通往仆妇院子的廊道却是开放的。高易把食篮挎在手肘上,然后又用同一条长胳膊把冰桶搂在怀中,空出一只手来自里面紧拽住裹在身上的两条桌布,接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北边的廊道边探出头去朝两边观望了一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甩开大长腿轻松一跨便迈入了这条古色古香的中式走廊中,随后两个箭步蹿到连通落地长廊的玻璃弹簧门前,用肩膀一抵,门便开了。他闪身抹入门内,然后站直身体任凭回弹的弹簧门砸在他的脊背上,一动不动,弹簧门在他身后又轻微的弹动了两下,便彻底静止下来。
高易此时的目的地宿舍楼就在他的右手边,但是往那边走不但要经过一段开放式的罗马拱廊,还必定会路过宿舍的大门口,因此高易向左一拐沿着全封闭的英式回廊朝教学楼方向行去。
走廊里黑沉沉的,大部分路段都拉上了百叶窗,高易无惊无险的来到廊道尽头的大门旁,他把门把手转动到底往里一推,如他所料,门没有锁,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高易重新捏紧松开的桌布,一闪身进了教学楼,然后又用脚将门咔哒一下碰上了。
教学楼里比外面还要黑,简直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高易紧贴着一侧的墙壁,沿着走廊缓缓向前走着。他时不时的会用手肘去碰触一下墙壁,直到来到一个大的豁口前面。
他伸出手四处摸索着,没过多久便磕在了一根木质的柱子上,这是楼梯口。他走上两步,顺着楼梯摸索着蹲了下来,身上的桌布滑落到了地上他也没有管。他先是把冰桶搁到了地上,接着又把食篮摆在了旁边,然后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桌布裹在身上,再次向前行去,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许多,一只手始终伸在身前探着路,直到碰到教学楼北面的边门为止。
出了边门后就是学校最北侧那片狭长的草坪。高易贴着墙根走着,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教学楼之外,女校的其他建筑并没有通电,整个校园完全沉寂在夜色之中,唯有住宿楼一楼的东南翼散射出一圈昏黄的光晕。那里是教师专用小饭厅和阅览室的所在,女校教师们晚间的社交活动一般都在那里完成。
宿舍楼的轴线是东北向的,因此各楼层的走廊都是东北走向的,入口在西南方向,东北侧走廊的尽头则是各楼层的起居室。二楼是低年级宿舍区,因而是没有起居室的,连吉生的宿舍便设在这里。整个东北侧的三间房都是她的,当中那间仍旧是起居室,卧室在东边,西面那间原先是书房,现在则成了麦克布莱德的卧室。
整个东北翼都黑灯瞎火的,唯有二楼的起居室和西面这间卧室有灯光透出。
高易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二楼右面,也就是西侧那间房间的玻璃窗扔去。“叮当”石子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一声脆响,高易往下一蹲躲在了希腊喷泉底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盯着那扇窗户。
宿舍楼的东北侧同围墙之间的这片空地,被打造成了一座小型的希腊式庭院,其中核心部分就是正中间的这一座像大号台盆似的希腊喷泉。
窗户没有任何反应,高易又捡起一块小石子扔了上去,然后又一次重新躲了回去。
麦克布莱德是吃饭去了吗?但看上去房间里应该有人。这幢楼里是没有电的,用的是油灯和蜡烛,跟人们使用电灯时的习惯不同,一般是不会有人留着火烛不灭而离开房间的,这样很容易酿成火灾。更何况起居室和卧室都有灯光,不可能是偶然忘记灭灯的缘故。
高易再一次站起身来,这一次他捡了块稍大点的石子,一挥手扔了出去——
就在石子离手的瞬间,窗门打开了。
窗后人明显的朝后仰了一下,“哎呦!”呼痛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高易赶在对方暴跳如雷之前,压低了嗓音喊了一句“是我”,然后便用最快的速度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根火柴“嚓”的一声划燃,接着他把火柴凑到了下巴底下,让它尽可能的照亮自己这张脸。
“谁——”一声尖利的“谁”字戛然而止,窗后人捂着额头,也用压低的声音抱怨道:“天哪,你怎么来啦!”
高易没有回答,而是对着楼上招了招手,意思是让麦克布莱德小姐赶紧下来,于是窗户被关上了,窗后的人影一阵晃动,对方应该是离开了窗边。在此期间,高易一直盯着隔壁起居室的窗户,准备那里一有动静,他立刻撒腿就跑。
麦克布莱德小姐从东侧大饭厅方向绕了过来,假期里没有学生,大饭厅始终处于关闭状态。
“你怎么来了?”麦克布莱德声音气呼呼的,手仍旧捂在额头上,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来。但即使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高易还是能够分辨得出她眼底波光中所透露出来的那股盎然绿意。
“疼吗?”高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把她的手从额头上掰开,用手指抚摸着被击中的位置。有个地方的触感似乎跟其他地方不同,高易朝着那里亲了下去。
麦克布莱德挣扎了一下便不动了,但是过了一会,她再次奋力扭动了起来,“嘿,你干嘛舔我?天哪,你的唾沫,呃,恶心,弄得我的脸臭也臭死了!”
“舔一舔伤口好得快!”高易把她紧紧锁住,一路从眼睛、鼻子舔了下来,最后把她的整个嘴巴都包在了嘴里。
过了好一会,麦克布莱德才气喘吁吁的道:“这里不行,你刚才运气好,我姨妈正巧离开,早个五分钟你就被她逮住了。”
“我们去实验室,我还带了酒过来,已经放在那儿了。”
“好吧,”麦克布莱德犹豫了一下,“那我上去给姨妈留个条子,就说我去散步了,否则她肯定会到处找我的。”
说着她挣脱了高易的怀抱,沿着来时的路匆匆离去。
等到麦克布莱德再次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换了身更轻薄的衣服,被高易弄乱的头发也已重新梳好。她手里提着一盏油灯,不过外面套着个套子,只露出非常微弱的光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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