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村子也有美丽温暖的时候,比如秋收时,外面打工的男人女人们大都回来了,村里有了人声和笑声,家家屋顶上是金灿灿的玉米,打谷场上娃们在桔杆堆里打滚;再比如过年的时候,打谷场被汽灯照得通亮,在那里连着几天闹红火,摇龙船,舞狮子。那几个狮子只剩下卡嗒作响的木头脑壳,上面油漆都脱了,村里没钱置新狮子皮,就用几张床单代替,玩得也挺高兴……
但十五一过,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挣生活去了,村子一下没了生气。只有每天黄昏,当稀拉拉几缕炊烟升起时,村头可能出现一两个老人,扬起山核桃一样的脸,眼巴巴地望着那条通向山外的路,直到在老槐树挂住的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天黑后,村里早早就没了灯光,娃娃和老人们睡的都早,电费贵,现在到了一块八一度了。
这时村里隐约传出了一声狗叫,声音很轻,好象那狗在说梦话。他看着村子周围月光下的土地,突然觉得那好象是纹丝不动的水面。要真是水就好了,今年是连着第五个旱年了,要想有收成,又要挑水浇地了。想起田地,他的目光向更远方移去,那些小块的山田,月光下象一个巨人登山时留下的一个个脚印。在这只长荆条和毛蒿的石头山上,w.uknsh.田也只能是这么东一小块西一小块的,别说农机,连牲口都转不开身,只能凭人力种了。!唉,这山里人的难处,外人哪能知晓呢?
半年前,村里的一些人来到学校,要从本来已很破旧的校舍取下房梁木,说是修村头的龙王庙用。问他们校舍没顶了,学生们以后住哪儿,他们说可以睡教室里嘛,陈辛说那教室四面漏风,大冬天能住?他们说反正都外村人。陈辛拿起一根扁担和他们拚命,结果被人家打断了根胁骨。好心人抬着他走了十多里山路,送到了镇医院。
就是在那次检查伤势时,意外发现他患了食道癌。这并不稀奇,为了节省书本学杂费。每日靠吃咸菜等腌制品度日。镇医院的医生恭喜他因祸得福,因为他的食道癌现处于早期,还未扩散,动手术就能治愈,食道癌是手术治愈率最高的癌症之一,他算拣了条命。
医生接着很详细地给他介绍住院手续怎么办,他默默地听着,突然问:
“要是不手术,我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呆呆地看了他好一阵儿,才说:“半年吧。”,并不解地看到他长出了一口气,好象得到了很大安慰。
至少能送走这届毕业班了。
他真的拿不出这5万元。虽然民办教师工资很低,但干了这些年,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按说也能攒下一些钱了。只是他把钱都花在学生们身上了,他已记不清给多少学生代交了学杂费,最近的就有两个;更多的时候,他看到学生们的饭锅里没有多少油星星,就用自己的工资买些肉和猪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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