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深深深几许。
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月光，铅色的乌云挂在天上，压抑，闷热，呼吸都不通畅。
但这更能激发人在内心深藏的野望。
铁之格斗场，白帝城最大的格斗场。
此时明明快下雨了，铁之格斗场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里被铁网高墙包围数圈，防止有逃票的人免费看去了他们的“表演”。
格斗场有无数扇门，或大或小。
其中一道小门上挂着一个灯笼，亮着橘黄色的火光，灯笼下共站着四个孔武有力的守门人。
他们腰间别着钢刀，胸前有着铁制紫荆花装饰，神情凶狠如洪水猛兽。
这些人隶属于钢铁兄弟会，铁之格斗场是他们主要的生意之一。
“小兄弟，门票费两千。”
一个人被他们拦下。
这几个守门人尽量挤出和善的笑容，但面上的伤疤使得这笑容看上去狰狞无比。
并不是所有大主顾都会招摇，往往有人深藏不露却一掷千金，即使面前这人不像是位大主顾，他们依然要客气对待，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赚钱嘛，不寒碜。
被拦下的人身材瘦弱，也不高，穿着洁白的长袍。
他低垂着兜帽，低垂着头颅，守门人看不见他的脸。
“这是不是太贵了些，能不能便宜点。”这人声音虚弱但语气诚恳，声音很是稚嫩，年纪应该不到二十，“我付一半如何？”
帝国一公斤大米的价格是一十五元，两千一张门票，对于平民阶级来说确实贵了点。
守门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人他们没印象，应该是第一次来，先让他尝点甜头，之后再慢慢榨他油水。
“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个人很是欣喜地掏出一张二十，纤长的手白得吓人。
守门人的脸一下子阴了。
“小兄弟你是玩我们是不是，我们同意的交一半是交一千，不是交二十！”
还没等守门人靠近，白兜帽赶紧收回那张二十，转而掏出张一千，慌张地摆手。
“抱歉抱歉，我是开玩笑的。”
抢过那张一千连带着那张二十，辨了真伪，守门人让开了路，允许了白兜帽进入格斗场。
不久后，门外那四位守门人发出愤怒的吼声。
……
格斗场实际设在地下。
即使格斗合法，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公开上演，但漆黑和狭窄的空间更能使人尖叫和疯狂。
座无虚席，看客有衣冠楚楚的绅士、渴望刺激的平民、穷困潦倒的赌徒、穿着暴露的女士，等等等等。
他们无一例外，都紧紧盯着格斗中间用铁链包围的场地，那有两个赤着胳膊裸着身的男人。
他们是格斗家，他们是刽子手，他们将用铁与血来取悦看客，为铁之格斗场带来无数的金钱。
比赛仍未开始，他们彼此死死盯着对手，不敢放下一息的警惕。
只因比赛的锣会随时敲响，而他们手上拿着的是铁棍，长四尺，带倒刺。
每次光是刮到，铁棍都会伤其皮肉甚至动其筋骨，何况直直中了一棍。
赤着上身，正是为了每次击中对方，看客都能清晰看见血肉翻卷的惨烈，这种刺激能使看客们更加兴奋。
过于平淡的生活使他们麻木不仁，这个荒芜的时代缺少精神的娱乐，除了金钱、酒精、美人、还有流血的格斗。
白兜帽跑到下注的负责人身前，问道：“他们的赔率是多少，又分别是谁。”
随口回答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油水可榨的小子，还负责地告诉了他谁是谁，负责人就继续算账了。
“那我就出二十，赌这个弱者赢吧，我觉得他的运气会很好。”
白兜帽又掏出了一张二十。
“为了方便计算，下注只收一百的整数。”
负责人满心无语，他拒绝收下这张小钱，继续算账。
“这样啊……”白兜帽无奈，只好掏出一张精致华美的支票，“这是一张白弦银行不记名的二十万元整的支票，你可以在任意一家大点的白弦银行使用。”
负责人动作一滞，他接过这张支票，对着灯光查看纹理和水印。
是的，没错，这确实是白弦银行——帝国最大银行的特殊支票。这种支票技术特殊，无法造假，白弦银行只会给予最尊贵的客户。
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下注负责人也只见过一次，那张还是只有一千元整、并且偷来的。
面前这人气质尊贵，不同凡俗，定然不是小偷，负责人急忙收好并且记录。
当他抬头去看，白兜帽连凭据都没领，就挤到格斗场前面看热闹了。
记下了这个白兜帽，负责人命令旁边的助手去叫会长，钢铁兄弟会的会长——来大人物了。
“开始！”
主持人破锣似的声音响起，说完还用力敲了旁边的锣，锣因年代长久而有些破。
格斗开始。
场上两人瞬间冲锋，挥舞的铁棍磕碰在一起溅出火花，狂风暴雨的相互攻伐使白兜帽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很快，他投了二十万支持的那个人就挨了几棍，血哗啦啦地流。
未来的胜者正耀武扬威。他不急着取胜——即将对手彻底打倒，他要营造强者的声势，这能为他的未来打下基础。
虽然都是穷人，但各有各的利益，穷人未必不能为难穷人。
只要赢了，并且活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
他很快就不会是穷人。
但是，需要赢了，并且活着……
胜者，生者。
“噗——”
白兜帽支持的格斗家吐出一大口血，血溅进对手眼睛，对手急忙去擦脸。
失去了双眼的视线，就变成了挨打的瞎子；放下交锋的武器，就会任人宰割。
这位弱者不知从何涌出无尽的力气，他忘却了痛楚，一脚把原本可能的胜者踢倒在地，又将铁棍砸下，一挫一拉，血雾喷溅而出。
铁刺割喉，一击毙命！
场面陷入深深的寂静，随之又暴发了雷鸣的呼唤和掌声。
即使大多人都在这次格斗里输去了很多，甚至失去了一切，但这暴力血腥的一幕只让他们觉得物有所值。
对于格斗场而言，即使安抚意外身死的格斗家的家属要花去不少的金钱，但若能让看客满意，那便是值得的，而且一个新的高人气的格斗家，更能吸引新的看客。
一切结束了。
那个胜利并且生存的格斗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和那被抬下去的对手，还有地上那一滩血……
太梦幻了。
被打中数棍后，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赢，并且如此干净利落。
他只觉得迷迷糊糊，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突然忘却痛苦把那人踢倒在地，并且一击毙命。
仿佛身体被他人操控，他成了提线木偶。
但是不重要了，他已胜，并且生……
视线开始模糊，眼皮子张合不断，思绪越发混乱。
我这是……怎么了？
呯！
格斗场又安静了，那个反杀的格斗家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场下医生急忙上前查看，他将手指伸到鼻前，并且侧下身子去听心跳。
一会儿后，医生对着主持人摇摇头。
死了。
这场格斗发现了两次的反转，先是强者被弱者反杀，后是胜者随败者身死。
但这与白兜帽无关，他要去下注的负责人那边领取下注获胜的金钱。
负责人正恭敬地站得笔直，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强体壮的老人，老人身边还跟着个男人，瞳孔是平常人的两倍大。
老人是铁之格斗场的开办者，钢铁兄弟会的会长和创始人——金刀。
金刀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义子，近身的心腹——蛇狗。
在白帝城混迹多年的金刀，名字现已不可考，早年混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金色的砍刀，便得了个金刀的外号。
久而久之，金刀自己也认了这个名字。
蛇狗看着那张支票，摇了摇头：“假的！”
随后交给负责人看，支票变成了白纸。
“属下罪该万死！”负责人汗如雨下。
他竟然没有辨认出这是一张假的支票，还为此惊动了会长。
“我马上去处理了那个小子！”
“你认不出正常，而且虽然这张支票是假的，但是你还是做对了事，有赏。那个人，比你想象得更为尊贵，请他来见我。”
白兜帽走近，看见了会长，他讨好地说道：“会长，那钱……”
“会给您的，一元都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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