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你是哪的人?”
一个络腮胡男人的脸隐藏在斗篷之下,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酒馆的椅子上,他那块赶上蒲扇大小的手掌里静静的卧着一个杯子,大拇指摁在上面微微的抚摸似乎在把玩一般。
“北陌人。”
坐在络腮胡的男人对面的少年轻轻吐道,眉宇间充斥着几分愁意,如刀削般的面孔却给人一种清秀儒雅的感觉。
“哎,我问那么多干什么?”络腮胡男人长叹一声,食指勾起酒壶往嘴里一倒,然后说道:“你摸到的是白丸,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办理丧事吧。”
“砰!”
一块十两大小的银元宝拍在了桌子上,被斗篷遮住的络腮胡男人依旧看不清脸,只是挥了挥手掌,示意北陌退下,然后自顾自的饮酒。
少年名叫北陌,他的名字与他的家乡是同一个。并且,他也是一个刺客。
汉代成帝永始、元延年间,皇帝疏于政事,显贵与外戚骄横不法,为所欲为,红阳人长仲兄弟交结游侠,藏匿逃犯。而北地大豪强浩商等人为了报怨,杀了义渠长的妻子和儿女共六人,公然往来长安城中。
当时的长安城中奸滑之徒日渐增多,市井间少年结为团伙杀害官吏以接受贿赂或报私仇。少年们共同制作弹丸来探取,摸到红丸的杀武官,摸到黑丸的杀文官,摸到白丸的为死去的同伴办理丧事。
这个风俗也渐渐的流传了下来,长安刺客每次杀人之时就如此定下,恰巧北陌这次摸到的就是白丸,为死去的同伴办理丧事。
北陌与他的爷爷皆从北陌而来,前往长安来寻觅逍遥,来见识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
只不过现实往往比理想更加残酷,他所追寻的逍遥也只是一场梦。
不得已,他与他爷爷都干起了刺客的营生,又或者这就是他们的本质——逍遥的游侠。
走在街上,因为宵禁的缘故,街上根本没有什么行人,只有打更人在夜色里缓缓地踱着,手上轻轻的敲着锣。
北陌闪身跳进附近的阴沟里藏起来,一队神策军缓缓走过,似乎巡查着那些违反宵禁的人。
阴沟里弥漫着死老鼠腐烂的气息,潮湿,郁闷,蚊子也嗡嗡嗡围着他转。但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当他决定做一个刺客,就决定了他必须忍受现在的一切。
在令人惊艳的翩然一击之前,他们这些刺客就必须要学会忍受人世间所有的苦难与耻辱,否则他就不是一个好的刺客,这就意味着挣不到钱和死亡。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一只飞舞的蚊子,手指将它轻轻的碾碎,阴沟里已经飘着好几十只蚊子的尸体。
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千万遍,为的就是快准狠、一击毙命。
其实他的动作已经迅如闪电,但他必须快也只能更快。并且还必须准,因为每次出手他都只有一次机会,没有谁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让你一次接着一次去刺杀。同时他的出手还必须简单,就像一棵树上的枝杈,总是用最简洁的路径去追寻阳光。他要让他所有的攻击都不浪费,而浪费了就意味着——死。
向后延伸的阴沟上面扣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石板,北陌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这是一个还算是晴朗的夏夜,只不过天边始终飘着几朵黑云。
少年细数着打更人的梆子声,先前神策军的脚步声越来越小,逐渐消散,他们已经远去。
别过身去,待打更人已走远后,才从阴沟开口处翻了出来。
只不过阴沟里那腐朽恶臭的味道已经沾染在他的身上,自言自语道:“这倒挺像一个刺客的。”
北陌足下用力朝地一踩。然后一脚踏在了墙上一翻,径直掠过那栋高墙,翻到了另一条街。
如此往复,少年直接翻过了好几条街,朝着那长安城最偏的地方去了,只是他的身后一直悬着一道身影,没有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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