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见和师父妙善到达三危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向西沉去,天上布满了鱼鳞状的云朵,一片一片的,在夕阳下映得通红。
从三危山向下看去,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无边无际,叫人看不清尽头。
两个人踩在沙地上的脚印被一阵阵微风有气无力的抚平了,不远处传来的水流声钻进了二人的耳朵,无声的诉说着此地的丰润,一股喜色涌上了二人的心头。
空见低头俯瞰去,只见山的另一面的脚下流淌着一条宽阔的大河,河边长满了枯黄的芦苇,夹杂着硕大的野生牡丹,有人将水引在旁边的池子里,种出了满池的芰荷。
“师父,这便是莫高吗?”空见朝着在宕泉河边、俯身洗面濯足的妙善问道,一双桃花眸泛滥着好奇、兴奋、期待等情绪混合的情感。
他到底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小沙弥,对一切未知的地方都充满了期待。
可是妙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答,空见便不敢言语了,只是悄悄的带着一丝委屈紧盯着水面。
河水里有一个枯瘦的老和尚,那么老,脸上的皱纹仿佛如身上素白僧衣的褶皱一般,似乎他身上穿着就是他的年龄。
空见的视角再向旁移,看到了一张还带着青涩感的圆脸,兴致勃勃的朝他张望着,那却是水中的自己。
一阵水波荡过,泛起层层涟漪,空见自己的一张圆脸也变得褶皱起来了,凭空长起了许多的皱纹,小沙弥的心中没由来的涌起一丝慌乱。
妙善带他走进了第二层的一个洞窟里,那窟正中央是宽大的立柱,东西壁上各凿有一间小室,正好供他和师父冥想坐禅。
白泥已准备好,佛龛也已开完,就等着空见向上描绘出西天极乐世界。
莫高的空气比东边要干燥不少,妙善中间舔了舔因为缺水而皲裂的嘴唇,便无声的坐入了小室中,开始打起坐来。
空见傻愣愣的站在洞窟里,这个洞窟充满了泥土与甘草的味道,击碎了曾经对他来说遥远的敦煌的最后一丝幻想,他的心空空的,灵魂也随着心一起变空。
于是他走了出去,莫高的天与东边相比,黑的要更晚一些。
残存的云霞在天边呈紫红色,洞窟下的河流在暮色下显得波光粼粼,像是镀上了一层银箔。
他侧头一看,洞窟旁边攀着一枝坚韧的忍冬,一朵银白色的花在夜幕中悄然绽开,属于夜的白色正四下流淌。
借着天边的那轮明月,空见看着一只幽蓝的蜻蜓停在了先前的白色野牡丹之上,仔细一看,却不是牡丹,而是塔林下埋葬的死去僧人与工匠的头骨。
空见清秀的脸第一次浮现出了害怕的神色,逃似的回到了洞窟之中,盘腿打坐在离师父不远的东小室里,紧闭着眼睛,微微打颤,却还忍不住在口中念着熟记的佛经。
……
天地是这样的宁静,这样的美丽
只是7月份的敦煌太阳会毫不留情地泻下炎浆,但是洞窟内依旧保持着一丝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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