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笠的方法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以陆文远陆文青两兄弟年纪渐长为由,陆守荣不想儿子在家中蹉跎,打算为两个儿子各置办一份产业,也方便两人日后成家,至于在借口中置办家业的目标订在哪儿。。三人商议后一致决定定在南京。
北平和济南都离德州太近,光说不做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徐州这会儿还不是什么大城,比德州略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距离较远又是比较合适的目前看来只有南京。虽然陆文青知道南京将来也守不住,不过周笠还在场,他没打算把这些信息全部泄露出去,他打算等会儿周笠离开后再劝老爹把地点定在重庆或者CD。
国不密则亡,事不密则败。
过早的对时局做出预测容易引起别人猜疑,这一类的事情除了自己老爹,陆文青谁也不打算说。
三人商议已定,周笠便匆匆离去准备把消息散布出去,虽然陆家有报馆可以刊登消息,但煤炭和土地这两项产业还需要他亲自去盯着。陆守荣原本也打算去拜会一下德县商会的其他会员,但陆文青送周笠回来后没有着急离开盘点自己手中的店铺,而是回到前厅给他重新添上茶水,便略带惊讶的问他还有何事。
“家业折算后如何做,父亲可有决定?”
陆文青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句话出自陆文青之口本该显得极不妥当,但陆文青却偏偏这么光明正大的问了出来,这让陆守荣更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二儿子,干脆直接实话实说。。
“目前还未决定,你有什么建议?”
“确实有些想法,想让父亲参考下。”
陆文青也不客气,直接开口道。
“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家产折现后,父亲手中现银当有三百五十万到四百万之间。堪比陕西全年之赋税,如不小心使用,难保不会成为我陆家取祸之源。”陆文青边说边喝口茶润了润嗓子,为等下的长篇大论做准备。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陆守荣点点头开口道,对儿子能够看到这一点感到很欣慰。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民国以来全国大小军阀数不胜数,其中军费不足喜欢拿地方大户开刀军阀不在少数,就连一向以书香门第、文士风流自居的何思源去年也曾借着民政厅的名义强行化了陆家十几万法币的缘,更不需提其他人。
“所以我建议,把钱全部兑换为美元。”
“美元?”
“对,美元,花旗银行在天津设有分行,父亲可以先把手头的法币兑换一部分为美元,先和花旗银行建立起联系,如果可以,甚至可以将一些不重要的产业白送给花旗银行,然后扯虎皮做大旗,边变卖边兑换,直到将全部产业都兑换完。”
“这个方法不错,不过兑换完之后呢?”
陆守荣颇为惊喜的点点头,觉得儿子的方法还算不错,虽然兑换为美元又会折损一部分,但他也从没奢想过能够全身而退。
人贵有自知之明,以陆家产业之庞大,能够安全的抽出个六七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陆守荣原本是打算将一半的土地都扔在德州不变卖,以免引起别人注意。
“兑换完之后将这些钱一分为三。其一,在投资美国公司,最好是军工企业的股票,或者石油企业的股票,什么造船厂、飞机厂、炼油厂都行。”
“美国公司的股票?靠得住么?不是说花旗国现在正在闹经济危机么?”
陆守荣仿佛化身一个好奇宝宝,继续开口问道。
股票在民国倒也不是个新鲜名词,早在六七十年前的洋务运动中便有洋行在中国发行股票,上海的证券交易所甚至就是蒋介石参与创建的,不过由于民国经济法律缺失太过,股票市场早已成为了上海滩权贵的玩物,股市忽而阳光灿烂,忽而惊涛骇浪,股票市场中股灾不断,只有些小散户一圈一圈的被剪羊毛。
陆守荣早年也曾托人在上海股票交易所试过水,赔的分文不剩,因此对股票戒心很重。
“靠得住。花旗国法律相对健全,股票行情更多受市场决定,绝非国内股票市场可比。”
陆文青开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给父亲打气:“至于经济危机则更不必担忧,花旗国现有的经济危机是因为生产力过于充裕,市场不足引起的,如今德国在欧洲磨刀霍霍,日本在华北虎视眈眈,不论哪里开战,都必然需要从美国进口钢铁、橡胶、石油等战略物资,等到美国出口市场打开,经济危机自然迎刃而解,而投资军工企业的股票也将随之水涨船高。”
陆守荣听的很认真,不时连连点头,脸上不时泛起喜色,半是看到商机的喜悦,半是对儿子眼光独到的赞赏和欣慰。
“还有一部分,我希望父亲能够投在重庆置业办厂。”
陆文青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继续开口道。
“重庆。。为何不是武汉?”
陆守荣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很是疑惑。川路崎岖,重庆偏远,在那里办厂有什么商机?若不是有陆文青之前关于美国股票的言论珠玉在前,陆守荣绝对会对重庆办厂的建议嗤之以鼻,不过现在他想听儿子好好说说。
“重庆虽然偏远,偏远有偏远的好处,一旦中日全面开战,华北沦陷已是必然,江南也守不住,至于武汉能不能守住,要看战争具体怎么打,但即使能守住,城区和工厂也难逃日军舰炮和飞机的轰炸,因此重庆和四川就成了全国抗战的大后方,到时候大批工厂和政府部门都将西迁入川,父亲可趁此时在四川置办房产和工厂,占取先机。”
陆文青将父亲的茶水添满,又给自己添上一杯,然后开口说道。
“能取得先机固然好,但四川军阀连年混战,苛捐杂税名目众多,咱们陆家在四川又没有什么助力,想要办厂怕是不易。”
陆守荣皱着眉头开口道,他同意儿子的判断,但是四川军阀混战多年,有些地方的税甚至收到了民国八十多年,没有足够背景又带大批钱粮入川无异于羊入虎口,因此对儿子的这一建议不大看好。
“父亲考虑的是,是我想的简单了。。”陆文青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还是陆守荣考虑的周到,以民国军阀的一贯的秉性,不先刮个两三层皮下去是不会安安稳稳让自己的工厂建起来的,即使工厂建好了也难免日后有人看着眼红来巧取豪夺。
“如果建厂不太容易,在重庆置办些房产也是不错的。下关、和观音桥一带都不错,现在先低价买些房子,等到大批军政商人入川之后,房价必然大涨,父亲到时候便可加价销售,利润必然不菲,还可以趁机结识一些军政要员,为建厂置业建立人脉。”
陆文青略一思索,又提出了一条新的想法。
“这条倒是可行。。”陆守荣点点头,看向儿子的目光已经由欣喜变得有些震惊了。
不仅是眼光独到,而且头脑清晰,提出的每条对策可行性都极高,往日里自己儿子虽然有些才能,但最多也就是谨慎守城罢了,这样的时局分析和判断能力,陆守荣在自己儿子身上从未看到过!
难道是自己已经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
陆守荣此刻心中除了震惊,还有对自己能力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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