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二子只觉得头疼欲裂,醉酒的滋味已有多年没尝试过。屋外有暖暖的白光,没人打扰的院子异常安静,他不禁回想起从前,上一次醉酒是什么时候?
也是这个年纪,或者更大一些,初出茅庐的时候,不谙人情世故,莽莽撞撞,若是有人劝酒,则务必饮尽,几年间便喝垮了身子,如今十多年风流云转,往昔又浮现眼前。
这次,他却不是被人灌醉的,酒宴上一众人,大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虽有俊才,但阅历既浅,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那歌姬声音清丽,然远远不至于令他动情,令他醉酒的不过是人生的巨大进程而已。
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他已有了几百两巨款,更在府城繁华之地有了一座不小的院子,眼瞧着一个秀才功名也即将到手了。从前浑浑噩噩半辈子也没安心过,这才几月的时间,竟此生已得安宁矣。
正想得出神,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接着,管事的声音又道:“李公子,可是醒了?”
二子应了一声,便又听管事的续道,“李公子,我家大人有请,还望公子尽快移步书房。”他‘尽快’二字咬得极重,显是刻意为之。
二子虽是醒了,但脑袋仍旧发疼,胃里空空,颇有不适,自己还没梳洗过,也没用过餐饭,这陈中敏便急吼吼要自己过去,简直欺人太甚。然而转念一想,县试一过,便为郡试,郡试正是陈中敏主持,正该低三下四求他的时候,人家拿大便也不必介意了。
稍微整顿一番,便随着管事的出了院门。路上实在饿得有些发慌,忍不住问了句,“管事的,现下可有吃的?馒头、稀粥,或者大饼子都是可以的。”
管事的一愣,其实这些个东西早已备好,昨日这二位被送回来的时候,夫人便已安排厨子给弄好了,但适才来时,大人特意吩咐了,不可给他一箪一饮,只好唯唯诺诺回道:“没有嘞,等见了大人,小的便立时吩咐人给公子送来。”
二子倒没在意管事的神色,只点了几样自己平素爱吃的东西。没过多时,即到了书房,一如去年冬日里,东流仍旧守在门外,见二子过来,先敲了敲门,问道:“大人,李公子到了,可是让他进来?”
随即里边陈中敏有些愤怒的声音响起,“让那臭小子滚进来。”二子听了,不免有些诧异,这又是怎么了?老子又哪里得罪了这位爷?心下发慌,颤颤巍巍独自进了屋,只见陈中敏正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一双眼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试探地问道:“大人,不知找小子来,有何吩咐?”
陈中敏面色不便,冷哼一声,厉声斥道:“你几个不过是过了县试,有何了不得?竟敢公然狎妓,真是好大的脸面啊,本官原以为你是个知进退的,现下看来,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着调。”
二子闻言,只觉万分委屈。一者那清倌人并非他授意请来的,二者他们不过是听听曲儿罢了,哪里就谈得上‘公然狎妓’这样大的丑行?他不以为然道:“大人真是冤枉小子了,小子与横哥因方七公子方林满所邀,不得不去参加那劳什子宴会,本就没甚吃头,白白花了几两银子不说,还喝得全身疼,真是得不偿失嘞。”
陈中敏站起身来,转过书桌,走上前来,细瞧了瞧二子面色,果然有些苍白,气也消了大半,便道:“我倒是不知你们何时与方七竟有了这等交情?”
其实,他底下人早知方林满与王宝予、二子来往,不过他们之间的来往很没来由,好似忽然间便好上了一样,令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氏乃遂宁郡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自己虽是郡守,但平日里两家大都抱着互不相扰的态度,可如今方林满主动交好,莫非乃是他族中长辈所安排的?
如今遂宁郡籍在朝为官的,官职最显的大概便是方旭贤,乃是御史台治书侍御史,为从五品高官。单看官阶,未必在自己之上,但御史台诸官乃是今上心腹,素日恩宠不可泛论。若是今年自己往上升一升,怕是进入六部去,但若上峰有意,进御史台也非不可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