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郎得了汤县丞肯定,也不顾书生脸面,立马又垂头拜倒,口中先哭了好一阵子,待引得众人心有戚戚,才抽泣两声,缓缓道:“青天大老爷荣禀,学生姓赵名斯,字显东,乃本县生员。今日要状告的,便是这个贼和尚当街杀害了学生婶娘。可怜学生婶娘,不过一孤寡老妇,上街买菜的功夫竟叫人害了性命,真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学生泣拜,还请大老爷严惩此贼。”他话音一落,又哭了起来,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汤县丞闻言,不问缘由,先指着五空通骂了起来,“可恶可恶,本县十数年不兴登闻鼓之声,今日竟因你这贼秃再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哼,还不从实招来,为何戕害人命?”仿佛害死的是他自己的婶娘一般,面目狰狞,凶恶可怖。
五空全身血糊,本就疼得不行,又见汤县丞眼神犀利,很是吓人,本已止住了的哭声,立时又呜呜咽咽起来。他哭得伤心,却不料边上赵大郎替他答了起来,“禀大老爷,今日原是个平常日子,怎奈天有不测风云,我家婶娘不幸,竟碰上这么个贼和尚,故意拦路相撞,以致死于非命。大老爷啊大老爷,我家叔父早丧,未有子嗣,婶娘孤苦半生,临到老来,才享着我这做侄儿的几日孝敬,竟这样毫无征兆的去了,可怜啊。”
汤县丞愈听越是动容,恨不得当即便下判词斩杀五空,但官府判案,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只好忍着性子道,“可有人证物证?呈上前来。”
赵大郎道:“此处百姓皆为证人,我家婶娘尸骨未寒,亦可作证。”
外边百姓听了,几个碰巧见过的,当即喊道,“确实是这小和尚撞死了人,那是咱们亲眼见到的,不会有假。”其余大众,见有人起头,也跟着起哄道,“小和尚杀了人,小和尚杀了人。”
汤县令见状,只觉民心所向。心头一热,霍地站起,指着五空骂道:“呸,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既然本县无数百姓指证,那也不必再磨蹭下去,今日判你以命偿命,方才对得起这明镜高悬四字。”言罢,便有差役上前签字画押。
边上两个幕僚瞧着不对劲,互相怂恿一番,便有一个年纪较大,姓付的一人上了前来,附在汤县丞耳边,劝道:“大人,仵作还没检验尸身呢?如此判案怕有纰漏。”
汤县丞只听了半句,便已摆摆手止道,“这案子已是很明了了,何须再令仵作验尸?付先生多此一举了。”两个幕僚闻言,对视一眼,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脸色稍暗,低着头退了下去。
五空自是不愿签字画押的,但他小小年纪,又在县衙之中,虽是拼命退缩,怎奈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强行按着手指画了押。这桩杀人命案总算是落定了,边上赵大郎也不禁松了口气。
汤县丞又是好一番高谈阔论,直把底下素民说得晕头转向,高呼青天大老爷不止,这样万众瞩目的景象,他只觉唯有进士游街那日可比,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因着周县令不在衙中,只好先给五空收押了起来。等第二日周清河酒醒之后,即有小吏来报,“大人,昨日汤县丞审理了一桩命案,现下犯人关在狱中,已给画了押,你老看还需再重审否?”
周清河与汤县丞共事数年,素知他为人浮夸,不是个办实事的,自来甚少让他插手县中庶务,一听他自作主张审理案件,只道要遭,当即便令人提了草签判词,细下一看却没甚不合理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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