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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多久了,孟稀濯也记不清,桃夭把他留在这里,要他阅读第一层所有的书,完全掌握语言。
那个女人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她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语言,是人的本能。”
他仰躺在一堆厚重的书里,思维飞絮一般在这狭窄又空寂的境域里飘散。
他看见青虫把卵产在娇嫩的绿叶上,虫卵破裂,小小的虫从卵膜里钻出,它们蠕动着,细细地啃食着嫩芽,它们成长着,那么鲜肥——又那么突然,一只黑鸟破空而来,黑色涌入绿海,交缠、激斗、冲撞,那虫就消失了,它们被黑色吞噬了,那么轻易,瞬间就没了……
他看见雏菊上点点的露珠在清风摇曳下摇摇欲坠;看见雪亮的闪电撕开夜幕,狂风暴雨,漫漫的花田里玫瑰花瓣落了满地,和腥臭的湿泥混在一起;还有海面上那颗破碎又聚合的月,和停在月里那只黑色的鸟……
他觉得有些困倦,在一堆混乱的书里打了个滚,他站了起来,向着巨柱踱步。他咬着下唇,又松开,吸了口气,又吐出。他抬头看着这不尽的巨柱,指尖不自觉地轻触,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像是触到了水中湿润的沙,又像是抚过了丝滑的绸……他将手轻抬,想追逐石柱上浮动的金色符文,可那些符文就像是有自我意识般和他玩着躲猫猫,孟稀濯吐了吐舌头,向右侧耷拉了脑袋,收起了手。
他理了理衣裳,向着石柱露出一个灵动的笑。
“人类懂得如何说话,就如同青虫产卵,蜘蛛织网,幼鸟破壳,燕子筑巢……是刻进了大脑的本能意识,我们的大脑赋予了我们说话的冲动与能力。”
“语言是我们对现实世界各种对象和现象的抽象表达,语音、字形是它的物质外壳,词汇是它的基本单位,它是以语法为构造规则的符号系统。是这样的吗?”
孟稀濯眼神清亮,“可这种符号系统却是要经过后天的学习才能够掌握,它是文化发展的产物吗?”
“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产生的语言,还是语言的产生为文化发展打下基础?这种符号系统是个人的发明创造,U .uknsh.还是群体的智慧结晶?为什么语言会有那么多种呢?其他生物也有语言吗?”
尚且年幼的孩子抿了抿唇,眼睫轻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阵浓稠的困意袭来,孟稀濯眼前像拢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布,他只觉得头脑昏沉,四肢乏重。他向前倒去,脑袋磕在巨柱上,倒是没有什么声音,只是那本一直随意运动转移的光束在双方接触的一刹那倏然停下。时间仿佛静止。
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向下坠落,最后的最后,他像是摔进了一团绵软的云里。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条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走廊上镶嵌着一扇扇距离、规格大小一致的门。
光线很昏暗,孟稀濯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咔嚓,他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向下摸索着,那似乎是一盏玉勾连云纹灯,他拿着灯研究了一下,不知是触到了什么,那灯头忽地冒出一团火来。孟稀濯瞧着那团火,和它大眼瞪着小眼。他拿着灯,向前走去。
他好似听见了一阵风铃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应该是幻觉,因为空气没有流动,他面前的灯火在他的走动下晃动得很稳定。但那风铃声又是那么真切,真切得带着几分幽怨。他往前走着,风铃声越发清晰起来,似乎还夹带着几声叹息。
孟稀濯起初有些惶恐,惶恐过后却是释然与平静,有些东西应该会很好玩。
灯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面前左侧第三道门忽然打开了。
他闻见一阵浓郁的伽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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