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演艺市场这一块蛋糕本来就不大,可是现在做这个的公司越来越多,好像他们觉得都能挣钱似的。我的汉唐文化公司现在也感到了某种危机,虽不至于举步维艰,但是我也得努力了。既然王涵的事情想不出个结果来,那我就索性不去想了,顺其自然吧。我得想办法经营好我的汉唐公司。
马思远的女儿在纽约大学学的是戏剧导演和制作,回国以后在北京发展,按照马思远的说法,混得是“风生水起”。我想跟马思远聊一聊,看能不能请他女儿把北京的高品质的戏剧或者别的什么演出介绍到重庆来。我想请马思远吃顿饭,可他说餐厅太俗,不适宜谈艺术,不如就到你的办公室聊,你的办公室还有点品位,就买点汉堡包之类的东西吃就可以了。我知道他不是客气,就约好了时间等他。
马思远斜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跟我大谈诗歌艺术。他劝我多读一点艾略特、里尔克、庞德这些人的诗,不读怎么行嘛!现在的人都不读诗了,真是他妈的堕落啊!我笑笑,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接着,他又大谈现代主义电影,什么费里尼、伯格曼、安东尼奥尼什么的。最后,他对中国电影表达了他一贯的不屑。马思远的烟瘾很大,基本上是一支接一支的抽。整个办公室烟雾弥漫。
“纽约大学怎么样?”快接近中午了,我把话题扯到正题上来。
马思远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还行吧,也就那样了。“
我笑了笑:“谦虚。你女儿上的可是名校啊!“
马思远又接上一支烟:“哈哈哈!我已经跟我女儿说了,有什么好的项目给你推荐就是了,你也用不着说纽约大学是名校嘛。”
马思远就是这样一个人,直接得让你哭笑不得。
我说:“纽大还是算名校。”
马思远:“叫东西吃吧,我早饭都没有吃。”
我突发奇想,不如让王涵帮我们去买汉堡包,老这么不联系也不是个办法,这个理由很充足。于是我给王涵发了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复,说立刻就去。我也不晓得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怕还是想见一见她。另外,也想让马思远看看王涵。其实就是我的虚荣心在作怪,想表明一下我看人还是有眼光的。
马思远问我小说写得怎么样了,我说正在写,还算顺利。
马思远大声地:“我欣赏你的想法。潘金莲为什么不能拥有自己美好的爱情呢?《水浒传》《金瓶梅》就是变态男人写的,特别恨女人的那种男人!几千年下来,还就是曹雪芹写出了女人的好!老曹懂女人!”
我说:“就怕------”
马思远打断:“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的!写一个美好的潘金莲怎么着了?他写Yin荡的潘金莲,我写美好的潘金莲,关他们什么事?!爱看不看!我还不想看他们写的垃圾呢!还他妈的创作!一辈子就是傻逼一个,还他妈的创作?!连文学的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恬不知耻地谈创作!”
正在这个时候,王涵拿着两份麦当劳套餐进来了!有日子没有见到王涵了,我特意多看了看她,我发现她似乎越来越漂亮了。
王涵很自然地:“崔总,这是您要的两份麦当劳。”
我看见马思远正盯着王涵,好像在想着什么。
我接过麦当劳:“谢谢。你吃饭了吗?”
我有意把语气调整得自然温和亲切。
马思远:“王晓燕?”
我看见王涵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又看看马思远,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涵。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马思远:“王晓燕,你来这里上班啦?”
王涵看了看我,笑笑,又迅速地看了看他:“对不起,我不认识这位老板。崔总,我先走了。”
马思远:“还记得《俄狄浦斯王》吗?”
王涵停下,回头:“老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马思远:“我要跟你讲《俄狄浦斯王》,你说不用讲了,一切故事只有一个原本,那就是《俄狄浦斯王》。在福斯特酒店-----”
我赶紧说:“什么俄狄浦斯王,别瞎说。王涵,你去忙吧。”
王涵礼貌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马思远点上一支烟:“她居然知道罗兰-巴特!”
我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不想说破:“吃东西,吃东西。”
马思远:“她就是你说的王涵?”
我点点头,拿起一个汉堡包,狠狠的咬了一口。
马思远:“崔流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只好说:“大概知道吧-----”
马思远居然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叹息。然后,他拿起汉堡包,默默地吃了起来。
“老马,你不该让她下不了台。”
马思远第一次没有反驳我,点点头:“也让你下不来台。”
马思远的话多多少少让我有所感动。这个人虽然是个毒舌,但他是有情怀的人。我不怪他不给面子,我只是为王涵隐隐作痛。马思远说知道俄狄浦斯王并不奇怪,但是知道罗兰-巴特就不容易了,而且还能说出他说的话,这让他对王涵有了尊重。临走的时候,马思远给了她两千元,比谈好的价格多了一倍。马思远很认真地希望王涵能够去报考他的研究生。他说他看到了王涵眼中有泪花。王涵居然给他鞠了一个躬。王涵走了之后,马思远给他的研究生发了一条信息,指责他们读书不用功。老马的研究生们也许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的导师为什么在一大清早会发出如此严厉的一条信息!
我很想找王涵聊一聊,但是聊什么呢?为什么我想跟她聊一聊呢?我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想让她回忆讲述不堪的过去吗?可是如果不跟她聊一聊或者把关系恢复到从前一样,我就显得很没有气质,心胸很狭隘,甚至还有点猥琐。
我决定先提升王涵做公关部副经理,也很自然地给她涨工资。我把这个决定跟刘珊珊讲了,想看看她的态度。
刘珊珊:“完全看不出来,王涵居然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她知道没有必要把话说完。
我问她同不同意。刘珊珊知道我只是出于礼貌和特殊关系才这样问她的,她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决定。
刘珊珊:“你是做给马思远看的吗?”
我说这跟老马没有关系。
刘珊珊问:“王涵怎么会把自己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你?”
我说这是出于信任。刘珊珊嘲讽似的一笑,说你就折腾吧,转身准备走。我问她到底同不同意。
刘珊珊:“工资照你的要求我发给她,但是我不同意。”
我问她为什么不同意。
刘珊珊:“你同情得过来吗?”
刘珊珊确实聪明。我的确对王涵有同情,但是我不愿意承认。这种同情有点复杂,还夹杂着某种感情。
我说:“珊珊,你对她有良好的直觉。”
刘珊珊走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你如果再跟她有什么事,我发誓一定要给你戴绿帽子。”
我对刘珊珊还是有感情的。既然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确,这么通情达理,这么有力量,我就不要在王涵这件事情上纠结了。顺其自然吧,我要表现得大度大气一点,都什么年代了,我还一副老学究的嘴脸!
有一天,我去公司食堂吃饭,见王涵一个人若有所思地吃着,我就端着饭菜走到她对面坐下。我平时在公司吃饭都是端回办公室吃,不想让员工看见我难看的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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