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绵延不断的营帐,白天的疲惫和喧嚣此刻都在夜幕的笼罩下归于无声。
离开大营约莫十里左右,是一处小山谷,当地人称作清谷,此地无甚美景,却胜在清幽,是当地青年男女私会定情之处,因此也被称作情谷,可是如今连年的征战,周围早已没了人烟,这个情谷也恢复了往昔的清静。
一只小鹿跃过山涧,它在迁徙中与族群走散,漫无目的地四处奔寻之后,最终选择在山洞中度过筋疲力尽的白天,现在趁月色皎好出来赶路。
它掠过草地,穿过长满浆果的灌木丛,前面是一片不算茂密的树林,月光透过枝桠一束一束地照下来。小鹿顿了顿蹄,正准备穿过这片林子,因为它嗅到了同类的气味,那来自于一小撮挂在树枝上的鹿毛。
突然,小鹿的耳朵耸立了起来,它听见林子一侧有什么动静,好像是草丛里潜伏着什么东西。
要不要去看看?是受伤的同类吗?
它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绕过两三棵大树,再往前就是林地的尽头,那里是一个向下的坡地,坡势不算陡峭。那个东西,就藏在坡地边缘的灌木里。它晃了晃头,探进灌木去看个究竟,结果———
一张人类的脸出现在它面前。
陆伯言有些后悔了。可是也没有办法。
那个白先生是受陆家引荐面见主公的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白先生和他的关系有多么好。
“我要的,只是这场战争的结果。”白先生掌心幻出的莲花依旧在火里盛开着,而一旁施术控火的弟弟早已额头见汗。那原本是一个五十两的金锭,仅仅一个双掌合拢分开的瞬间,金锭就变成了莲花,却依然足斤足两。
作为陆家子弟,操控阳炎秘火是从孩童时就开始修习的,有些宗家的后代甚至在接触秘术的年龄上还没有认字,弟弟虽然天赋一般,可也算是勤能补拙的楷模,年方十六,阳炎火的颜色就已经开始转为紫红,那是秘术修习进入中段的标志,这个阶段的阳炎火虽然不能彻底融化真金,但是一般的黄金器具在这种火焰的熔炼下是无法保持器型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男人运用了不知名的秘术。
“伯言,你记住”,老头子盯着场内较技的二人,皱巴巴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不管这场战争走向何处,唯一不变的,只有我陆家。”
“白百流。”
陆伯言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一手轻抚鹿头,一边注视着眼前山谷中的情形。
地面被重新翻整过,棕黑色的泥土铺了方圆十几丈左右,在泥土的边缘上插了三把剑,将一个大圆均分成了三段,纤细的铁链将三把剑联在一起,铁链上每隔数尺就贴着一张黄符纸。
“这是什么阵?”陆伯言眯着眼,“天象圆,可天在下;剑为兵刃,为兑金之象;铁链…铁链围成三角,嗯,三角为离火之象。离火,兑金,乾金,坤土,唔…还有坎水。”陆伯言有点呆了,这种阴阳术数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这会儿能辨出五行属类已经够向父亲夸耀一番了。
身旁的小鹿抖动了一下,陆伯言依旧盯着山谷里,只是顺手又理了理鹿背上的毛。
圆阵一旁的石台缓缓走上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月光照在这人身上,越发显得朦胧迷幻。圆阵另一侧是整整齐齐肃立的三千披甲士,此刻一人,千军,就这么隔着圆阵不发一声。须臾,白衣身影抬起了手臂,顿时,一股凉风挟着花香在山谷里吹过,一阵,又一阵,这道风在山谷里盘旋了三次才渐渐散去。陆伯言皱着眉头轻轻嗅了嗅,鼻尖处传来一阵舒服的麻痒,紧跟着就有一股灼热感将麻痒给抵消了。
他这才知道那阵风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试图侵入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被护体的阳炎火给清除掉了。可山谷里的三千铁甲就没有这么好的手段,只见月色里,那默不作声的三千人好像是齐齐打了一个寒颤,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总之随着那股香风逝去,那整齐的军队悄然发生了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一种让陆伯言开始有点紧张又陌生的变化。
寂静,依旧是寂静。
那白衣人,此刻应当是说白先生,自风起时就袖手静立在台上,风停后依旧这么伫立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忽然,白先生双臂缓缓打开,而后袍袖一振,竟直直从石台上漂浮了起来。
陆伯言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之前也听家中长辈说过,有些秘术士修炼极深,可以白日飞升,御空而行,眼前这白先生不过是个渡海而来的夷人,难道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陆伯言边看边想,全没注意身旁卧伏的小鹿已经开始不安的打着响鼻。
只见白先生离开石台三尺左右便不再上升,跟着双臂平举,插在地上的三口宝剑一柄接一柄的亮了起来,剑光吞吐不定,隐隐有冲天之势。
“百里”,悠悠的声音不甚响亮,可偏偏在山谷的每个角落回荡,同时应和着这一声轻唤,圆阵中的一把剑闪烁了一下,随即一束极细极明亮的光自剑柄冲出,直射头顶的星空,而那里,也有一道星光缓缓地自上而下垂落。两道光都是极细极亮,在半空中交接后反而黯淡了下来,隔着老远不仔细看就极难分辨。
陆伯言这才明白,这三把剑对应的是天上三星,可是…
“我他妈怎么就不懂呢?”陆伯言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这里装的都是什么?真没用!”
以陆伯言的才学,年纪轻轻便当上孙权帐下的右部督,放眼整个乱世里,达成这项成就的仅他一人,如此还嫌这头颅无用,实在是太过谦虚。
“白虹”…
“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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