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为什么丞相会让乐将军守城,而让张将军和李将军出去应敌呢?”年轻的士兵甲看着城外不断汇聚起来的军队,忧心忡忡地问一旁的同袍。
“你什么意思?”士兵乙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城外。
“我是觉得乐将军胆烈勇猛,李将军毅成持重,张将军我跟随未久,不好评说,只听得是当初吕布那边的降将,以咱们现如今的形势,难道不应该是固守待援吗?为什么要让不善冲阵的李将军和张将军开门迎战呢?”
“嘘!”士兵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地瞥了一眼左右,“非议将军,你想死吗?”
“怎么,我就这么小气?!”乐进在后面不满的哼了一声。
两个士兵闻声一凛,谁也不敢回头,只见后颈上有冷汗流过。
乐进走到两人中间,肩膀左右一晃,把两人轻轻撞开,看着城外如同百川汇海一样的阵势,皱了皱眉,把手放在城墙上感受着大地传来的震动。
片刻之后,乐进笑道:“碧眼儿虚张声势,名为十万,实则不过七八万,减去粮草辎重,人马在四五万上下,就这也想做那围十缺一?哈哈。”
身旁两人不敢言语,但是在心里疯狂吐槽乐进莫不是疯了,合肥城内只有不到一万守军,倘若也把后勤辎重的士卒去掉,能用的守兵还不到六千,就这个数量,对面不管是四五万还是六七万,力量仍旧相较悬殊,就这有什么可值得嘲笑的?
但乐进不这么想,取出炭条,在扯下的袍襟上匆匆写了几行字,缠在箭上射向城下。
两士兵见状明白,这是向驻守城门处的李典告知情况。
少顷,一支羽箭又射上城头,乐进伸手接住,展开布帛,身旁两人斜眼看去,只瞥见一个字。
滚!
乐进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合上攥在手心,老脸泛红。
“他娘的李曼成,这场仗打完回去,非得在金虎台上好好教教你。”
世人只知曹操筑有一台名铜雀,其实是三台共筑,一名铜雀,豢养美女佳人;一名冰井,饮酒赋诗。
这金虎台是专供将领比武较技,筹论推演战事之处,是曹魏除了大营校场之外,唯一的军机重地,并且于每年春秋两季举行“金虎演武”,意在激励将领武道攀登不辍,至今已有十期。
乐进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你二人用心守城,文远将军勇武过人,兼有智计,当初在吕布麾下时,就曾让主公和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形势危急,他与李将军配合,一勇武,一持重,用来冲阵,自是进退有度,比我这个只知拼杀的大老粗,不知好了有多少。你们不要想那不相干之事,想打听,先赢了眼前这场再说。”说罢转身离开,两名士兵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乐进还有些话没说出来。
自己是敢拼敢打,但不是傻子,主公让张辽和李典出去冲阵,现在都知道是要趁东吴立足未稳,冲阵以图先机,稳固我军士气。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其实乐进自己才是这一仗的杀手锏。倘若敌军势大,冲阵失败,李典张辽肯定是死战不退的,到那时,乐进就是这合肥城内的一根独木,要撑起这将倾大厦,一些非比寻常的手段,可能也只有他才能用的出来。
至于这金虎台演武,嘿嘿,竟然让我滚。李典啊李典,张辽我不去想,打你个手慢脚慢的我还是有富余的。
想到张辽,乐进闷闷不乐了一下。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寻常将领虽说都是终生习武不辍,但都有个瓶颈所在,努力一辈子,也就让自己在巅峰时期停留的久一点,再图寸进都是难上加难,可是这个张辽不知怎么的,一年一个样,甚至一季一个样。初来魏军时,因为之前的敌对关系,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大家都觉得技艺相较,也就在伯仲之间,虽说后来击袁绍,破乌桓立了不少功劳,可大家私下议论,均觉得若是换成自己,未必会不如这个降将。
后来啊,后来。
乐进想起了那一把大火。
他娘的!
本以为那一战之后,天下可定,谁成想,东吴的大都督周瑜,那个漂亮得像个娘们儿一样的家伙,带着个刚出山的诸葛孔明,就这么把主公烧回了北方。
这一战之后,主公消沉了好久,后来建了这金虎,铜雀,冰井三台,其实也就是图个开心而已。
哪知道,金虎演武第一期,这个张辽竟连胜了十几场,后面几期除了领兵在外,都保持着连胜五、六场的战绩,听内姓将领们说,曹仁一直想会会张辽,看看是他的戟利,还是自己的盾坚。
嘁,练肌肉练到失了神志了。
张辽那人,一看就不好惹,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难道不知道咬人的狗都不叫的吗?
于禁说过,他观察了张辽打过的擂台,所有人对上张辽,每次都是打个有来有回,最后以一两招之差堪堪落败。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张辽一直留有余力,而且他能根据对手的能力调整自己的出手程度,不至于赢得太利索伤了和气,也不会说跟人死缠烂打影响后续比武。
可怕,可怕。
不过想想这人是从吕布那里过来的,乐进也就释然了。
吕布是谁?
华夏武力第一人,他手底下的人,能有孬种?
关云长厉不厉害?
厉害,哥仨捆一起才跟吕布打个平手。而且吕布死后,关羽也就跟张辽亲近,至于为啥亲近,咱也想不明白,可能这就是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那怎么不见张辽跟许褚惺惺相惜?
嗨,许褚那个铁憨憨。勇则勇矣,匹夫罢了。
想到许褚,乐进又有一些开心,自己毕竟还不是曹魏将领里面最无脑的。
打仗嘛,主公给了方向,咱们破军杀敌就是了。
想到破军杀敌,乐进不禁又抬头看了一眼城外,依稀正看到一个锋矢阵,自远处山坡上冲向正在列阵的敌军。
开始了!
乐进一拳砸向身旁的墙垛。
“传令!”
说罢抽出响羽,随意射向城下。
而后便听到城下响起的衣甲摩擦声如同风拂过长满铁叶的树林,中间夹杂着盾牌重重顿地的声音。
乐进抿了抿有些颤抖的嘴唇。
“开战!”
“什么!”陆逊一拍桌子,“大战在即,斥候竟无一回报!?”
传令兵跪伏在地:“回右部督,陈、徐二位将军都是这么说的,徐盛将军已然接近合肥城下,陈武将军一侧受袭,不过已经列阵应敌,并无大碍,然而两军并无任何探马斥候回报。”
陆逊目光闪烁,如今合肥城已是合围之势,根据细作的消息,城内守军严重不足,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待援,应该没有足够的力量分兵出来,然而现如今实际情况却是陈武军被偷袭,更可怕的是周边斥候被掐,这就太令人费解了。
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比粮草更先行的是两军的斥候探马,每次交战都是大把的探子先撒出去,覆盖方圆十数里,最远能拉出去数十里,这样才能保证战场内外的情况都尽可能的收于眼底。如果要把这些斥候尽数剿灭,一切的先决条件,就是有充足的兵力和相当程度的战场主动权。以如今合肥城的情况,能坚守已经是勉强为之,东吴这边几位军机参谋和领军大将反复推演,都认定半月必可破城,最长不过廿日。如今却有一股力量跳出了所有东吴将领的认知,不论人数多寡,单是这份转守为攻的决绝,就足以让陆逊心惊且迷惑。
隐隐约约地,陆逊嗅到了一股绝地翻盘的气味。
应该...不可能吧?
守卫合肥的三位将领都是曹魏的名将,不坐以待毙是肯定的,但是想着翻盘,这无论怎么考虑,都是在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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