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已是暮春初夏时节,天气变得炎热起来。
江家村所在的山坡边有一大块平整的空地,空地旁一株大树的树荫下,有两张竹床。
一张竹床上躺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肥大的短裤、宽松的汗衫,手拿一把蒲扇,翘着腿扇着风,好不惬意。一只老黄狗静静地伏在中年男人的竹床下,闭目休憩。
另一张竹床上或坐或躺地挤满了半大的孩子,墨尘与葛青也在其中。其他几个,则是四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其中最大的一个男孩,看起来比葛青年长些,名叫秦宇,生得挺拔端正,可惜却害了鼻痔,一年四季鼻涕难止,即使是这样的季节,他也不时要吸两下鼻涕,发出响亮的声音。秦宇背后是个胖小子,赤着白白净净的上半身仰躺在竹床上,占据了小半的位置。这个胖墩名叫江佳逸,出身富农人家,年纪看起来不大,但身量足有他旁边一个小个子男孩的两倍。
那小个子男孩皮肤黝黑,又瘦又小,名叫滕杨。他家境其实不坏,可即使父母惯着他吃,他也没能长上几两肉,反倒是多了好些颗龋齿。正和滕杨说着话的是个唇红齿白,双目有神的女孩,这个女孩叫做滕桃,虽然长相上与滕杨差别甚大,但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姐弟。最后一个男孩看起来有些木讷,面上呆呆的,没什么表情,名叫谭龙野。此时他正和墨尘坐在一起讲着话。
葛青不耐久坐,起身来到树下,手脚并用,三两下便上了树,坐在枝干上。他晃了晃身前的枝叶,招呼道:
“上来不?”
“好啊,给我留个位置。”墨尘利索地攀了上去,坐到葛青身旁。谭龙野同样不含糊,几下爬上了树,坐在墨尘对面的一根枝干上。滕杨虽然瘦小,身手却灵活得很,紧跟着也挤上了树。
竹床上转眼便只剩秦宇、滕桃、江佳逸三个。江佳逸连忙扭动身体往竹床上方挤了挤,伸开手躺成了大字型,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啊,这下舒服多了。”
另一张竹床上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听了,忽然笑出声来,说道:“江佳逸,等下床要给你压塌喽。”
江佳逸哼了一声说:“我看要塌也肯定是你的床先塌。”
“诶诶诶,你这小子。”那个中年男人听了此话翻身半坐起来,用蒲扇指着江佳逸,一副非常气愤的样子。
孩子们一道哄笑起来。
这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名叫江建梁,是个远近闻名的喜乐人。他好似童心未泯般,常跟孩子们玩成一片,所以孩子们一点也不怕他。
江建梁的儿子叫做江凯,几年前在仙缘大会上被仙师相中,带去修仙了,是整个乡里这些年来唯一一个。江建梁因此得了白银千两,成了大富户,地位也变得不一般,在乡里分量很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这些天江建梁觉得天气炎热,便在这树下放了张竹床纳凉。这里是孩子们常聚集玩耍的地方,于是他们见样学样,也想办法弄来个安乐窝,置在大树下。这便有了上面的情形。
“再过些天仙缘大会就要开始了。”葛青转头看向江建梁。“建梁叔,你给我们讲讲仙缘大会的事情呗,仙缘大会是个什么样子啊,我们还从来没去过呢。”
谈到这个,其他孩子也都来了精神,纷纷把眼盯着江建梁。
江建梁不紧不慢地摇着蒲扇:“仙缘大会啊,就跟赶庙会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挤满了人,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整个城里人山人海,特别是仙缘大会前几天,人最是多,队伍都排到天边去喽。”
听到这没什么新意的答案,孩子们顿时不满意了,纷纷抱怨。
“建梁叔,江凯哥不是被相中了吗,你应该见到过仙人吧?你说小莲姐能不能被选上啊?”墨尘忍不住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嘛,见倒也见过,仙师那是光芒耀眼、法力无边啊。”江建梁忽然感叹到。“我跟你们讲,仙师随口说一句话,全城都清晰可闻!他们的法宝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大起来像座山,小起来你找都找不到!他们一挥手啊,风云色变!”小孩子们听得心驰神往,骚动不已。
“你们是不知道参加仙缘大会的人到底有多少,每次参加大会的孩子怕是有上百万。你们知道上百万人是多少吗?”江建梁讲着讲着,摇了摇头,而后继续说道。“一百个小孩里面也未必能有一个被仙师看中的。所以小莲啊,估摸着也悬得很。”
墨尘听得此话,心中一跳。他一直抱有幻想,觉得自己如果去了仙缘大会,说不定就会像江凯哥一样被仙师选上,这令他期待不已。现在他忽然从数字上认识到了事实的严峻,感觉心里冰凉凉的。其他孩子听了,脸上也不由得显现出担忧的神色,骚动转眼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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