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节 郑家佃农
庞宁听赵如说话难听，睁大眼睛骂道，“屁话！老子能帮他们跑‘腿’？”
南海的霸主，打败郑芝龙的英雄，南海国南王，怎么会专‘门’为走‘私’商人跑‘腿’，庞宁狠狠瞪了眼赵如。但年青人赵如却硬气地很，不以为然地耷拉着肩膀，晃着手上的鹅‘毛’笔。
庞宁忿忿地喷了两口气，拉了拉‘裤’腰带。他慢慢也觉得，最近太便宜那些海商了——海面上航道通畅，南海国货物又优质，两广那边的官员在总督的暧昧态度下，个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私’生意实在太好做了！就说华震洋这小子，几千两银子的本钱，这半年就翻了不止一番。如今已经有了三条三百吨的福船，专‘门’跑泉州卖玻璃。
而庞宁自己，倒是在不停地亏钱——巴达维亚号抢来的那二十多万两银子，‘花’到现在只剩一半。
赵如又问道，“师父是忌惮大员城里的红‘毛’人？”
庞宁没有答他。
赵如笑道，“师父那时候只有几艘小舢板，也敢抢下巴达维亚号，那多英雄？如今有这么多大船，几千红‘毛’算什么？”
庞宁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港.口的三艘巡航舰。如今的破海营实力越来越强，即使没有刘香之类的盟友，也有和荷兰人一战的实力。庞宁瘪了瘪嘴，开始认真考虑把劳动力继续留在这里了。这么‘操’作，似乎无论是在财政上，还是影响力上，都对庞宁有益无害。
至于荷兰人，可能打不过…但也不.一定要发起战争，可以尝试着‘交’涉，甚至贸易。庞宁瘪了瘪嘴，改变了主意。不把这三万人纳入南海国的体系了！让他们继续做佃农，稳定地为海军提供粮食和经费！
这三万人即使运回琼州府，也.解决不了南海国的人力瓶颈，还是去北面贩卖牛马比较实际。但这三万人留在这里，就能源源不断地种出粮食来！南海国总是需要一些殖民地的！庞宁笑了笑，打定了主意。他决定把台湾岛建成一个殖民地了，一个能够提供粮食、银子和矿产资源的殖民地。
他看了看围在旁边的佃农们，骂道，“什么笨港，太难.听了！改叫北港吧！”又冲赵如说道，“你去，组织水手和本地人！把土地、农户和耕牛都详细丈量了，给我‘弄’个名册来！”
赵如知道师父改了主意，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上.船组织水手去了。
水手和水兵们都是识字数数的，统计三万人没.‘花’多少时间，很快得到了结果：“北港”东面十公里左右，有郑家的佃农九千户共三万五千人。在笨港河两岸有良田七万七千亩，薄田三万六千亩。共养了水牛两千三百头，马十六匹。
佃农被重新编.组，平均分配了租种的土地和牛马。在士兵的命令下，三千个农夫被征为劳役，开始扩建北港殖民地的基础设施。在附近一片高地上，庞宁组织人员，开始修建一个周长八百米的棱堡，作为整个地区的统治基础。
赵如这天骑马路过工地，见到两个士兵和三十多个劳役坐在一起吃饭——那些泉州佬们似乎不怎么喜欢两个士兵，三十多人围成一圈蹲在一边。两个士兵懒洋洋的蹲在另一边，时常朝劳役那边张望着，似乎希望能融入另外一边的团队。
赵如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在科劳港独力维持的这段时间，赵如仅仅依靠着二十多个水兵，控制着近千工匠和劳役。这种经历让他对维持人心有了新的体会——上位者需要的是力量和信任，而不是平等和亲善。
见大公子的马停在这边，两个士兵赶紧放下了碗筷过来招呼。赵如喝道，“谁让你们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你们吃，吃完了再给他们吃！”
士兵们赶紧敬礼答应，其中一个‘摸’了‘摸’头说，“大公子，这些人干活不发钱，也蛮可怜的！我们想和气些。”
赵如听了这话大感恼火，喝道，“放屁！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了，你和气他们就要瞧不起你！就要出事！这里不是南海国！你们的鞭子呢？”
庞宁习惯了管理南海国那些感恩戴德的百姓，哪里有给士兵发过鞭子？赵如瘪了瘪嘴，说道，“我们来这里没遭到抵抗！太顺利了不是好事！没有杀过一个人就是没有立威。你们是监工，这不是在琼州府，我不要你们军民如水！我要你们拿出威严来，要不出‘乱’子！”
两个士兵都知道大公子说话的分量，啪地行了一个礼，抄上燧发枪摆起了监工的架子，去催促那些吃饭的农夫起来。场面有些‘混’‘乱’，还没吃完的农夫吆喝着和两个士兵对骂起来，把赵如看得摇头不已。
在水兵的呼喝下，无奈的农夫们被组织起来。各种建设按计划开展着，虽然没有工钱的农夫们一肚子不愿意，没有南海国那种和睦的情景，但看上去至少是有秩序的。
但这种秩序下面，却是当地人满肚子的不满。庞宁一贯以来都是大把撒银子，用更好的生活‘诱’‘惑’追随者，这次是第一次，试图不改变原有秩序，替代原有体系中的统治者。穿越者目前还没有足够实力，可以在所有地方建设南海国那样的近代化社会，庞宁希望用这个时代最常见的管理方式，增强南海国的实力。
但他对这种角‘色’并不熟练，他没有意识到，他所处在的角‘色’，在北港百姓中是非常不得人心的。
北港的这些佃农，都是泉州水灾时候，被郑家救来的流民。六成的佃租虽然不低，却没有让佃农们不满郑家——郑家组织开辟了足够多的农田。这些农田多处在笨港河两岸，土壤‘肥’沃，即使佃农们只有四成留给自己食用，依然比在泉州老家种几亩薄田来的好。
在他们饥寒‘交’迫的时候，是郑家把他们送到了这个有饭吃有衣穿的乐园。郑芝龙在他们心中，仿佛是救世主一般的领袖。何况郑芝龙本身就是泉州人，和他们就是老乡。每年过年，郑芝龙都会亲自到各个村子去拜年，拨银子修葺各个村子的祠堂。
如今，一群外来人，夺了郑家建设多年的地盘，在泉州人头上作威作福，让所有有自尊的本地人非常不满。
这种不满很快显现出来了。
六月的一个傍晚，两个巡逻了一整天的水兵非常疲惫，拖着燧发枪走进了北港唯一的酒楼，却没找到空桌子——有富裕的佃农得了儿子，嫌家里地方小，在酒楼摆了酒席。
两个水兵不曾把这些佃农放在眼里，呼喝着把一张桌子上的泉州佬赶开了。但当两个水兵大声呼唤小二的时候，这次酒宴的发起人，愤怒地冲过来要他们离开。
双方都不肯退让，纠纷很快发生了，强壮的客人们把两个水兵围了起来，‘逼’得两个水兵拔出了刀。推让‘激’起了械斗。农夫不是全副武装战士的对手，两个泉州人当场倒在了血泊里。
逃跑的人把消息传到了乡村里，泉州佬们愤怒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港口，直到被执勤的水兵队用燧发枪拦住。到了晚上的时候，码头外面已经聚集了几个村子的人，两、三千群众。
庞宁习惯了南海国百姓对官府的感恩戴德，却忘记了那是在“三年免赋”，“均田地”等惠民政策下形成的效果。北港这些泉州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都是乡里乡亲，非常熟悉。郑家是他们的乡亲，是他们的恩人，他们拒绝接受郑家敌人的统治。
还没走到码头，庞宁就听到了几千人呼喝形成的愤怒声‘浪’，要求把杀人的水兵砍头。在六月份的炎热夜晚，这种躁动的嘶吼，仿佛要把这些琼州外来人，从肚子上整个撕碎。
两、三千泉州佬挤在小小的码头外面一线，褴褛的的衣衫仿佛是他们的制服，赤着的的脚丫控诉着生活的艰辛。现场的破海营队长非常为难，大声斥责着那个杀了人的水兵。但面对群众时候，这个队长拒绝把肇事者‘交’出来，冲百姓大声呼喝着什么。
他每呼喝一声，回应的都是千声万声百姓的怒吼。围观的百姓们挥舞着锄头，一步步挪近，直到遇上对峙的水兵们。推耸摇摆的对峙一线，仿佛是一片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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