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七八岁开始,因一些家族缘故,便开始跟着舅舅一块生活,找了个交州北部的城镇生活,与北方的亲戚算是天各一方。
姑姑算得上是最亲近的亲属之一了,也是江尘以及他舅舅仅有的能想到的值得信任的人——或者说,真正在乎江尘,而非在乎他父亲的身份的人。
于是江尘在舅舅不辞而别的情况下,也只得听其在信中的嘱托,一路北上,去青州齐鲁之地的学宫寻自家姑姑。
端午时节方才过去,农家又开始忙碌于耕作,商家自然也开始忙碌于搜罗货物;譬如茶叶,此时正是新鲜茶叶最后一次的采摘,茶商们正在交州购入茶叶,这里盛产的几种单丛茶以及红茶、乌龙茶在天下各地都有爱好者,都是最不愁卖的茶叶,商人们恨不得能从钱庄借贷出几百万两白银,将这交州的茶叶全包个圆。
可惜这里的茶农几乎都有固定与之交易的茶商,而茶商的销售渠道也不过是他们所相熟那几位爱茶懂茶的老爷。与这个帝国的大多数行业一样,茶叶行业的市场基本上固化,没有什么改变的余地了。
但对此时的江尘来说,也算得上好事,他一到城镇便时不时能看到茶商,此时更是不缺钱的大茶商——那些门路少,小本生意的,早在端午之前便进完了货物;只有大茶商才会在这里度过端午,毕竟要去周围的茶农家收购也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的。这些茶商的车队就是江尘的目标,从帝国的最南边北上,能搭一段就是一段,用自己的武艺代替车费,这是江湖上那些没什么钱财的游侠都在做的。
茶商也乐得如此,武力强大的护卫是能保护平安,但要花的费用太贵,镖局从来不是善堂,请一堆平庸的镖师,则又成了依靠打点关系或是交保护费的决策。镖局说到底,也就那么几个高手,靠的终归是名声与人脉。然而一群武力平庸的游侠,却有时能起到不寻常的效果,声势浩大的队伍,一群佩剑的武夫,普通山贼不太愿意招惹。
江尘不费什么功夫便找到了可以顺路带他去青州的队伍。领队的管事不懂武功,看到江尘佩剑,便让他耍几式剑招,江尘不应,反而是催动内力击倒了路旁一颗尚且纤细的树木,引得领队连连称赞,以及商队里几名正在交流的壮汉侧目。
领队对此怎么看江尘是不在乎的,毕竟他自己知道这算不上真功夫,撑死了也就是把一个门派的基础内功练到四五层就能有的水平,按照舅舅的描述和自己看过的一些书来说,练个十来年的内功,那些宗门中的弟子大多都能达到,江湖上这个水平的人比比皆是。
江尘对整个江湖的了解仅限于听舅舅和山下老张讲的故事,以及自己在被舅舅要求着读那些经史子集之外空余的时候看的几本话本小说罢了。他知道大概做不得数,但与自身常年练武的成果相结合来看,也相差不远。
终归还是交州地处南方临海,与中原武林相距甚远,没有什么江湖客来往的缘故。江尘是这么想的。
但茶商的领队应是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能人异士的,见识合不该如此短浅才对。但人家赏识终归不是什么坏事,江尘便不再多想了。
江尘来的时间正好,只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是出发的时刻。他被分配到车队的末尾,同他一起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腰挂酒壶,背着行囊的家伙。看似是道士,却没有中正平和的气质,起色像是宿醉方醒。江尘觉得碰上了个假道士。
领队说整个商队十余名游侠,江尘与假道士是其中的顶尖好手,拜托二人压阵,还给二人配了一架马拉着的板车。
江尘无可无不可,而一旁的假道士则豪迈的说包在他身上。领队听此连连答谢,塞过来两包碎银,权当是两人一同答应。
掂量掂量似乎有七八钱,即使自己没来得及说话,江尘也觉得值当了。
浩浩汤汤的队伍,随着朝阳初上,天光大亮,迎着东方白日而行。
交州到青州两千八百余里,到齐鲁更是三千六百余里,若是快马差不多也要十日,商队更是要月余,漫长的时间自然不能靠自己行囊里背着的那几本诗集打发,但想与人交谈几句,旁边的假道士却是上了车就开始弥补他那因宿醉而缺少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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