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历172年8月22日,殷念在心里默记着这个时间,这是他第一次来扬州城。城很大,足有两个余杭大小,人口也多,江南一带,属扬州最为热闹,但是热闹是别人的,殷念有的只有感伤。
昨晚得知消息后,唐蓉蓉就带着殷念出发了,他们骑着马,披星戴月的,终于是在天蒙蒙亮时见到了殷铭。
白衣少年早已不复当年的容光,稚气完全褪去,留下的都是风霜。左脸的刀疤,从眉角拉到了下巴,头上还裹着白纱,看起来极为可怖。
坚强了一路的殷铭,瘫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在看到唐蓉蓉时,终于是哭出了声。殷念眼角含泪,也不忍打扰,只是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这一天,在西凉杀的蛮人落荒而逃的安西将军,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埋在女人怀中,哭折了腰。门外的众将士听到哭声,这才想起,那个铁骨铮铮的安西将军,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大汉历172年,9月1日,太祖颁布诰令:安西将军殷铭,贪功冒进,误入鄯州,遭遇敌围,丹阳铁军十不存一,暂撤军职,丹阳军,收编为安西军,统一由凉州都尉李伟接管。骠骑将军殷世航,私自调动部队,延误战机,暂撤西征统帅一职,由太尉欧阳文焕暂代。
诰令一出,大汉上下一片震惊。距离殷铭被封安西将军一职,不过区区三年,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远在余杭的殷府,殷铭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那个刚毅的少年将军,彻底沦为了整天酗酒的醉汉。唐蓉蓉屡次劝诫,都不得效果,殷茵看着陌生的大哥,也再不敢亲近,唯有殷念还能看到他深藏在眼底的不甘。
九月诰令掀起的滔天巨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平息,人们慢慢忘记了那个曾经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安西将军。
十月的大汉,风平浪静,西边的战事也没有多大的波澜。殷世航被收了帅印,但军务在身,依旧不能回家。
殷念早已习惯了大哥醉醺醺的样子,他从不劝他,只是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殷铭也不赶他,任由他坐着。
“念弟可是很失望?”这天,殷铭忍不住打开了话头。
殷念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活着,倒不如死了。”殷铭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说着不明不白的话。
殷念这才惊醒,犹豫了半晌,说道:“可他们死,就是想要你活着。”
他知道,大哥从来不是因为战争的失利,他一直放不下的,是那些丹阳铁军。
“那天,我和陈志到了丹阳,第一次看到了他们。我告诉他们,要打他们去西凉,他们只是挥着旗,也不说话。”憋了许久的殷铭缓缓说道。
殷念没有打断他,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们没有说话,但我能看到,沸腾的热血和冲天的杀气。我想着,有利剑在手,殷铭也是能站起来的。”
“我带着他们上了路,你知道吗,陈志刚到丹阳时,还吃了闭门羹。但是,他们跟着我走时,却是那么的坚定。”
“我们在西凉蛮族的大军中杀的畅快,那慕容氏号称八十万大军,却留不下我们区区三千骑。”殷铭骄傲的扬了扬头,炫耀道:“我们同吃,同住,同眠。念弟,大哥虽然脑袋不如你灵光,但你信不信,他们每一个人我都能叫得出名字。”
殷念当然相信,9年的时间,能忘却很多事,也能把记忆,刻到骨子里。
“那天,凉州的李都尉告诉我,鄯州有内应传出消息,蛮人会在午时前来接应楼兰古国的国君离开,我和爹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城外的孔雀岭设伏。不成想中了奸计,整整两万大军将我们围在中心,万箭齐发,他们一个个倒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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