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坐在礁石上,眺望湖面。远处黑点渐渐明晰,就像被风急速吹大的柳叶,柳叶上挂着一串甲壳虫。等又近了些,便完全看清,两只渔船,一只船被云袖寺的和尚占满,另一只船上则是刘府的家丁。两只船一前一后驶近坎儿岛。
云袖寺的和尚想必是闻到了一丝气息追寻而来,刘府却也跟进是何缘故,二愣子就没想明白。来就来呗,二愣子倒是豁达。
可是奇异的是船距离坎儿岛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就裹足不前,两只渔船并肩而行,居然绕行一圈,二愣子甚至能听到和尚的低声商量,刘府家丁的破口大骂:“真是邪乎,怎么起雾了,坎儿岛全被遮蔽,一点都看不到。”
二愣子就真的惊住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哪里有一丝一毫水雾,分明是春和景明,风和日丽。
于是二愣子站起身,冲渔船招手,跳脚,大叫,对面船上的人仿佛根本瞧不见,依然无动于衷。
“还以为阵法破了,原来还在呀。”二愣子哑然失笑,这坎儿岛阵法的奇妙就在于此,阵法护卫,坎儿岛外的人看不到岛上人更听不到岛上声音,而岛上的人却清清楚楚看到外面的情景。
和尚们几颗光头凑在一起,商议了一会,便有三名和尚跨步船头,手臂挥舞,三根竹杖如箭射出。竹杖上加持了佛力,三根竹杖一齐打出,闪烁着数道乌金光芒,正是那无坚不摧的佛光。
和死秃驴智诚和尚打架时还不觉得厉害,应该是智诚和尚手中那根竹杖进岛时被阵法消耗了大半佛力。此刻三根竹杖呼啸凌厉,威力惊人,犹如长剑,似乎能刺破苍穹。
瞳孔中三根竹杖似箭簇激射,看似要向礁石上的二愣子射来。
二愣子再愣也晓得轻重,抱头鼠窜犯不上,狼狈避让的动作总是要做出来的。幸好那船上的和尚并刘府的家丁看不到二愣子这副狼狈样子,否则传了出去,二愣子的愣名怕是要在枣子坡一败涂地人设尽崩了。
扑簌簌。
仿佛飞鸟撞在透明的玻璃门上,三根竹杖就像点击水面,只起了点涟漪,便纷纷坠落。
已经做出狼狈逃跑的二愣子彻底地愣住,钉在礁石上,脸色难看,一语不发。
“光幕,结界,护阵…”随后二愣子语无伦次,眼放金光,他终于明白,坎儿岛确实是飞仙之地,否则这神奇的光幕大阵是怎么来的?
他兴奋,他激动,又蹦又跳,欢呼雀跃。可等他冷静下来,岛外面的船悻悻返回,和尚铩羽而归,但飞仙亭又在哪里?
飞仙亭真没有。
坎儿岛就那么大,奇形怪状的礁石倒不少,零零乱乱,潦潦草草,放眼望去,四周礁石为屿,为岩,为嵁,为巚,各具形态,表象不一。中间成坎儿,平整光滑,宛如盆底。
惟有一点,坎儿岛居然无土,也就无树无花无草。当湖面上的船只越走越远,最后像一只水蜘蛛扎进湖水里,一种无聊的情愫忽地涌上二愣子心头。
二愣子就坐在最高的礁石上,看日头西下,看明月东出,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他似乎不在意自己的存在,他或许忘却了自己的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二愣子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来还是太阳叫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二愣子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坎儿岛有风有露水有阳光,就是没有生命,哪怕是一只水鸥也飞不进来。
阵法护卫,坎儿岛不能进却可以出,小女孩就是明例。可望着烟波浩渺的湖水,二愣子只能轻轻一叹。虽在牧羊湖边长大,二愣子顶多会过狗爬式,要想游过去到对面的枣子坡,会淹死人的,二愣子没有那个勇气。
寂寞开始无情地袭击二愣子,现在他有点后悔让小女孩轻易地走了,不然两个人作伴,总比一个人沉默好,虽然那小女孩透着一股子妖气。
一个上午就这么百无聊奈地过去,到晌午时,二愣子肚子终于开始不安分起来,先是咕咕咕地响,然后是缓慢到急切的饥饿感。
二愣子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明明知道不会有奇迹发生,他还是认真地看了一圈。湖里倒是有两条鱼游来游去,好像一对亲密的恋人。可直到这对鱼恋人游出视线,二愣子也没挪下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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