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味学堂外,青衣巷中,人们的情绪渐渐平静。这伙人除了那十来个中毒的并亲朋好友一时激愤外,其余的无非是凑热闹的,所谓与己无关的不怕事儿大。等白老夫子一通发飙后,那些人虽还有些心里不痛快,想想自己又没啥大事,也就愤愤骂几句,也不知是骂谁,便在骂骂咧咧中悻悻散去。
只有牛十一大没动,像一头大牯牛静静地默立。所有人都回头去找孔老财要赔赏,只有牛十一大认死理,确实横。
知味学堂也没有动静,大门依旧虚掩,湖风轻一阵重一阵吹出,厚重的门板也只是轻微地晃动。
“你的事,你自己去解决。”白老夫子很不耐地冲铁心歌瞪眼。
“什么叫我的事,我又没放毒。”铁心歌回怼白老夫子。
“毒是被木柴带进攀仙楼的,木柴是强盗劈的,强盗是你铁老大的人。”白老夫子冷哼。
“白清清,我没想到你是这样胡乱栽赃,不讲逻辑的人,真令我失望!”铁心歌一步不退。
“铁心歌,你竟然敢直呼老夫名字,大放厥词,大逆不道!”白老夫子怒吼。
“好啦好啦,算我的事,我去善后,行了吧。”铁心歌白了一眼白老夫子,妥协。
“哼,算你有种。”白老夫子得意地吹胡子,又摸一把白须,“不过,牛八中毒这么久,早就死巴巴透了,心歌呀,这事不好办呐。”
“试试吧。”铁心歌说完这句话就一脚出了门。
这是铁心歌第一次见到牛十一大,牛家在枣子坡算是泼皮第一家,横了好多年,铁心歌才第一次看到牛十一大,连自己都很奇怪。
“说好的,我只看看还有没救,不保证能不能救活。”铁心歌摸摸鼻头,这事儿确实难办,心里没底。
牛十一大一言不发,没有恼怒,没有要拼命吃人的模样,只有一脸的悲伤。
“还有,这事儿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要认为是我干的,那就请回。”铁心歌拿眼看牛十一大的脸,目光从牛十一大耳根穿过,直接落在对面的云袖寺。
似乎有十来只眼睛恶毒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被一群毒耗子盯住一般。
“牛十一大,你把牛八背进知味学堂。”铁心歌做了个突兀的决定。
这似乎承认了某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态度,如果已经死去的牛八再也不能活着走出知味学堂,知味学堂就得应承所有的后事。
所以当牛十一大将背上的牛八放在知味学堂的天井的石板上时,白老夫子并所有知味学堂的学生都懵了。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铁心歌对牛十一大说。牛十一大什么也没说,连看都不看牛八一眼,仿佛那不是他儿子,而是一捆割去根的草。
“都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夫子说的,谁的事谁去解决,你们不走,非要凑热闹,得,这事就算你一个。”铁心歌不紧不慢地说,还将下巴稍稍挑起。
明显的挑衅,彻头彻尾的耍无赖,要将知味学堂所有人都扯进来。白老夫子冷哼一声,不上当,率先鞋底抹油,一溜烟不见了。
谁吃撑了没事找事,原本一脸惊奇看热闹的学生就像探头探脑的乌龟倏的全缩回去了,天井顿时清空了。
“你怎么还不走?”铁心歌问孔聚财。
“这事也是我家的事,我孔聚财真要躲了,那太不讲义气了。”孔聚财挺起肥肥的胸脯。
“本来就是你攀仙楼的事,你家孔老财肯定会花银子摆平的。不过你呆在这里也没用,还碍手碍脚影响我思考。”铁心歌挥手。
“反正我不走,许你铁老大铁肩当道义,就不能让我孔聚财舍命陪君子?”孔聚财一脸豪情,油腻可现。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铁心歌不受孔聚财迷惑,瞪眼,挥手,“你最好躲的远远的,不然,我一跺脚,将牛八送进攀仙楼。”
“这样不好吧。”孔聚财苦笑,垂头丧气走回学堂。
学堂里至少有数十双眼睛一眨不眨透过门缝、窗棂偷窥天井,孔聚财很自然地加入这个队伍,并且强硬挤占了东李子位置。
只有刘静定正襟危坐,手捧书卷,眼观文字,念念有词,也不知他是真读书假读书。
时间很慢,时间很快,约莫半个钟,有人开始打呵欠,有人开始摇头,一阵小声的议论后,那些眼睛终于回归正常。
刘静定心下冷笑:“没有本事,硬充好汉,二愣子,我看你怎么收场。”
天井中,牛八死牛一样平躺,四肢无力摊开,脸色乌黑泛绿,没有进的气,也没有出的气,已然死去多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