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三黑子一头扎下,铁老大一声大吼,智逊和尚突然凶猛地冲向智能主持。距离本来就近,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步,这十步对于智逊和尚来说就是一个呼吸。
呼吸间,智逊和尚已经到了智能主持身前,他两眼尽赤,佛光大开,宛若一匹刚从湖里窜出的水獭,扬爪龅牙。
噗。噗。噗。
连着三声响,三根竹杖刺进智逊和尚胸脯,智逊和尚心智猛然苏醒,愣愣望着胸口三根竹杖,又诧异望向智能主持,几乎不敢相信三位师兄居然动用竹杖绞杀自己。
“主持师兄…你们…”智孝和尚死不瞑目,或者他临到最后的死亡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一幕。
“师弟…”智仁和尚不忍,竹杖往回一抽,带出一注血水。
智逊和尚无力支撑,委顿到底,却是和牛八、三黑子一般,并排而躺,血水流过,染红了牛八和三黑子衣服。
“铁老大,你…”直到此时,智能主持霍然顿悟,他被铁老大算计了。
“你们…杀人啦。”铁老大面无表情,甚至有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说完这句话,嘴唇微微蠕动,面色有些不忍,一副慈悲和叹息之态。
他知道只要说出这句话,剩下的自然有人接茬。于是他退了一步,将天井中央的位置腾开。
“狗日的,好端端的怎么摔一跤?”方才那个跟头着实厉害,跌得头晕眼花,是以三黑子有一种昏眩,并未看到发生的惨案。这时三黑子正从地上爬起来,才听到铁老大那句话,懵懂不解问道:“杀人?谁在杀人?啊,我被杀死啦~”
三黑子一声惨叫,他并没有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智逊和尚,他只看到自己衣服上一大滩血,整个人大脑发懵,再次一头栽倒。
“云袖寺和尚杀人啦…三黑子被云袖寺和尚杀啦…”
传言开始像风一样狂躁,肆意流窜。这并不怪枣子坡人听风就是雨,智能主持并智仁和尚、智愚和尚竹杖刺杀智逊和尚乃是事实,围观人群因害怕而开始退却,知味学堂的学生早早就躲进学堂内,孔聚财虽认为有铁老大撑腰,但非常时期,即便有撑也怕没腰,所以孔聚财率先跳回学堂,只留一对小肥眼躲在窗棂下。所以等到三黑子从地上爬起再扑街时,没有人怀疑不是云袖寺和尚起了杀心。
于是,流言像狂犬一般在枣子坡一条街中四处奔突。
流言传进刘府,刘老太爷眯缝着斜躺的老眼,眼角确实有一粒老人眼屎。
“咳…那些和尚真的大开杀戒了?”刘老太爷说这话时音线颤抖,像春夏之交时的树蝉。
“是,听说杀了三黑子。”服侍的丫鬟战战兢兢。
“那个泼皮…”刘老太爷翻着眼看墙壁上高处的小窗,沉默思索,良久,才叹声气,“泼皮也是人命啊。”
丫鬟不敢接嘴,刘老太爷似乎开始生气,似乎有些急躁,他的一只手掌将床榻拍的啪啪响,喉咙里那口浓痰也咕噜咕噜翻滚,等他终于艰难地将浓痰吐出后,整个人长长舒口气,吐出一句狠话:“泼皮也是枣子坡的人,云袖寺有何权利杀我枣子坡的人?”
“铁老大,你玩阴的。”智能主持眼中阴鸷更甚,就像一个要吃人的恶鬼。
“死秃驴,故意下毒,草菅人命,罪不可赦,死有余辜。我阴你坑你又如何?”铁老大恶狠狠地低声咆哮,像一头猛兽。
两人对话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周围的人也都撤出天井,解百病和秦药老头任务完成,跑得比孔聚财还快,是以现场只有铁老大和云袖寺的和尚区区几人清楚这话中含义。更重要的是,智能主持以佛法结了个结界,屏蔽了天井,除了死人,再也无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铁老大,智逊师弟已经死了,吻魑一说也烟消云散,就凭那一点,你掰不倒云袖寺。”智能主持恢复了冷静,此刻动手十分不理智。
的确,云袖寺大可把一切责任都推给死去的智逊和尚,死人是不会推卸责任的。
“也是。”铁老大同意智能主持的说法,“可我没想通,云袖寺为何要在攀仙楼下毒?没有你的许可,这死秃驴断然不敢擅自下毒的。”
铁老大的目光轻蔑地扫过地上已经死透的智逊和尚。
智能主持沉默不语,他的眼睛里含着一股冰凉的冷漠,似乎攀仙楼那些人的生死微不足道。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孔聚财竖起耳朵也没听清楚。
刘静定也在听,只是姿态稍稍矜持,不像孔聚财那般把耳朵鼻子眼珠子都贴到窗纸上。
“他们在说什么?”问话的却是大学姐白玉葭。
孔聚财心中一荡,赶紧让个位置,陪着笑道:“没听清,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有穿堂风从廊道中穿过,落到天井里,每个人都感到一丝湖水的潮湿。
然后,孔聚财的肥脸就开始变色,白玉葭的嘴唇开始发抖,刘静定的眼色发出迷茫和惊惑。当那股穿堂风穿越天井时,风就像传声筒,将天井中的对话原原本本一丝不漏地播放出来。知味学堂的学生们开始震惊,开始惊骇,开始愤怒。
“一群愚昧之民,我佛渡心。”智能主持等那股邪风静下后,给出了答案,“云袖寺这三年来乐善好施,布善施道,可枣子坡这些愚民冥顽不固,难以教化。”
“所以你就故弄玄虚,先是下毒,然后再让那个智孝和尚解毒,以此收买人心,以为佛法无边,拜你泥佛。”铁老大猜出云袖寺的意图,“但为何偏偏不解牛八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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