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砣客栈是枣子坡唯一的客栈,最多也就五六间房。掌柜姓什么人们早不记得了,只知道他叫秤子,为表示尊重,多数情况下称呼秤掌柜。
秤掌柜大概四十出头,看起来还算精明,看人都是一脸的笑呵呵。除了他,客栈还有一个小伙计,大头,那大头比一般的人都要大,且呆头呆脑的,和秤掌柜好生鲜明对比,所以叫做砣子。于是秤砣客栈由此得名。
这名字实在不咋地,太俗,俗到土里了。可好记,人和客栈都很市井,放在一条街上,和谐。
客栈的布局也特别的简约,沿着一条街南立着一排房屋,东西走向,南北通透,中间一间是堂屋,左右各三间,都是独立开门。算是开放式结构。
房屋前面是片平地,连栅栏篱笆围墙都没有,便于车马停驻。栽了几棵树,一棵泡桐树,高大,挺直。泡桐花期已过,宽大的叶子遮出一大片荫凉。树干粗壮,可以用作系马脖子上的缰绳。
另有五棵是枣树,都挤在一处,靠东头,正好对着东头最外一间客房。枣花已谢,绿叶间冒出星星点点的枣芽,细嫩,可爱,像无数的绿色珍珠。
枣子坡距离郡府遥远,又地处大山东段,周边没有府县,属于偏远山区。故而客流量并不大。但又因是方圆百里必经之路,所以赶远脚的客人错过了时辰,往往会选择留宿一夜。
秤砣客栈不提供食物,没带干粮的客人有两种选择,盘缠充裕的去攀仙楼,手头拮据的去包老叔的包子店买两个包子。
可见一条街的经营生态系统很合理,各行各业不搞恶性竞争,不担心破产并购,不考虑垄断与反垄断。
如果客人呆在屋子里闷得慌,嫌无聊,也可饭后散步。
体力好的可以沿着一条歪斜的石径爬到后山,沿途可欣赏草坡、枣林,登高望远,牧羊湖尽收眼底,山风袭来,心旷神怡。
若要悠闲自在,则转入青衣巷,可参观云袖阁、知味学堂,最后抵达湖岸,任清风徐来,品水波脉脉。
这里要交代一下,云袖寺和尚集体覆灭后,就又改回云袖阁了。只是现在云袖阁大门上锁,成了一道历史谜题。
这样说来,不急着赶路,留宿秤砣客栈也是蛮不错的选择。而且枣子坡民风淳朴,虽有那么几个泼皮,但一般不会惊吓客人。泼皮自有泼皮的道。
这段日子客人稀少,秤砣客栈的生意很是清淡。秤掌柜和砣伙计都没有事干,一个坐在柜台后看账本,一个站在大堂里发呆。
清风徐来,大堂里有了一丝风意。
“客官要几间?住几间?”正捻着账本的秤掌柜笑容满面站起身。
这迎客的事本来是砣伙计干的,可砣伙计像个沙雕一动不动,秤掌柜就骂道:“还不给客人倒茶?”
客人一共两人,年长的五十来岁,年轻的二十左右。年长的看起来身份不低,年轻的看起来像个跟随,但年长的态度谦卑,年轻的故作矜持。
“两间。”年长的伸出两根手指,“看那几棵枣树不错,就东头两间。”
“好嘞。客官贵姓?”秤掌柜握好了毛笔,还蘸上墨。
“小老儿钱清,这位兄弟田恒。先住下,什么时候退房不好说,事办好了再定。”年长的钱清说道。
秤掌柜就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写上名字、日期。
“好叫客官知道,本店只供住宿,不提供饮食。吃饭可去攀仙楼,好找,一条街就只有它一家。还有一间包子铺,也好找,也只有一家。”
秤掌柜放下毛笔,一个食指扣着算盘,又说道:“一间房预收订金一两银子,两间房一共二两。多退少补。”
钱清也没问价钱,就递过去银子。秤掌柜笑嘻嘻收了,冲砣伙计喊:“你个大呆鹅,到现在也没给客人端上热茶。这是钥匙,还不领了客人去房间?”
砣伙计其实已经端出了热茶,听秤掌柜这么一喊,就把热茶全都倒了,真像一只呆鹅闷头往外走。
“我打你个呆鹅。”秤掌柜气不到一处来,抓了算盘要向砣伙计扔,忽然瞥见钱清和田恒的神态,秤掌柜马上换了一副笑容,“他就是一只呆鹅,客官别见笑。”
下午的时候,有人来拜访钱清和田恒。来的人是刘府的大管家,隔着门和秤掌柜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去了东头房。
秤掌柜无聊地拨弄着算盘,算盘子噼里啪啦地响,像千珠万珠落玉盘,好听。砣伙计又成了沙雕,只是耳朵偶尔微不可察地颤动一下,如风中呆鹅。
约莫半个时辰,大管家从东头房走出来,房门还是关着,也不见钱清送客。大管家出了秤砣客栈,就一路回了刘府。
“那客人怕是京里来的大主顾,刘府这是要做大买卖呀。”秤掌柜羡慕地自语。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