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老大就站在道士袱官道的山垭口,标枪一般挺立。山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劲松居多。树盖遮住了天空,遗漏的碎阳滴在铁老大的身上,那件蓝底月白的学生服就变得斑驳陆离,像老松的松皮。
远处,山脚,三辆马车缓缓爬行,像极了三只甲壳虫。
山风静静地吹动,将暮春的蝉鸣鸟声送出很远。一只小松鼠探头探脑,谨慎地打量这个陌生的面孔。
山脚岔道口,牛八抬头仰望道士袱。平日里平淡无奇的包袱一样的小山岗,今天格外扎眼。春日炫酷般悬在山顶上,发出刺目的光芒。牛八眼睛发痛,碎口口水,低低地骂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泼皮也想碎口水,可想想也就算了。三黑子没有跟来,这几个泼皮都是牛八的死党,近段时期帮着牛八筹备婚事,没来得及去云袖阁吸食神仙乐。其实也没什么要帮忙做的,就是等着拜天地的黄道吉日。牛八的婚事选在六月初八,距现在还差不多一个月。
“你们都呆在这儿,谁也不准跟上。”牛八向身后的泼皮瞪着眼,又示威一般看向身后那群无聊的人。
从东边山脚缓缓爬高的马车,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停在铁老大的面前。
“哈,果然是你!大人所料一点不差。”赶车的正是大罗,此刻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铁老大。
“风闻铁老大最爱多管闲事,可云袖阁的事你可管不着。我且问你,你受谁的指使?上次你抢劫的一箱神仙乐去了哪里?”
不愧是京兆衙门里的人,即便马车冲进湖里,一个大箱子都沉到湖底,还是给他们打捞上来了。只是神仙乐被湖水浸泡失去了功效,难怪云袖阁停业。
风打在铁老大的脸上,他的脸就像老松一般苍劲,仿佛布满坚硬的疙瘩。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害人的货色连朝廷都不允许。”铁老大没有正面回答,却让大罗疑妒顿生。
“你想做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难道不想让朝廷知道?”铁老大以退为进。
“这你可说对了,云袖阁正是替朝廷办事。你私自拦截马车,你可知道你犯了死罪?”大罗阴险诡谲地笑。
“谁能生而不死?”铁老大风中大笑,豪迈如风,“你问我想做什么,我答你做你让你不能做之事。”
这句话有点像绕口令,可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跟云袖阁作对,就是跟朝廷作对,你就不怕?”大罗气势汹汹地厉声喝道。
“既来之,何惧之有?”铁老大纹丝不动,宛如一颗苍松屹立官道中间。
“臭小子,那就别怪爷们心狠手辣!”
大罗满脸的戾气,跟铁老大啰里啰嗦半天,若不是忌惮对方还有帮手暗中埋伏,他早就饿狼扑食,将铁老大撕咬粉碎。
现在他似乎得到了一个指令,所以他不再废话,腾身飞起,空中一把寒森森的腰刀劈开春风,化作光芒。
大罗不是修行者,但不是一般的武者,加之长年在京兆衙门办事,阅历非同一般,此刻一把腰刀舞动起来,颇有破风之声。
“啊~”躲在松林后的牛八惊慌失声。
这一刀在牛八眼里,不啻是劲风扫落叶,若是砍实了,铁老大怕是一刀两断,身首异处。
入云龙入侵一条街时,牛八是亲历者,那时铁老大自湖中走出来,浑身湿透,除了用一道褐色光芒切断小强盗的手腕,便是用奇异身法附在入云龙背上。至于那道褐色光芒是什么,没有人看清楚,也没有弄得清楚。
现在壮汉大罗的腰刀闪耀着寒光,带动树梢间漏下的阳光,匹练砍向铁老大,那手法不知比小强盗高明多少,刀法不知快了多少倍。
牛八不确定铁老大能不能躲过,所以他惊叫;他虽然对铁老大充满信心,可眼前危机犹如身临其中,所以他无法控制地惊叫。
惊叫中,他看见山风凌乱,他看见刀芒闪耀,他还听见大罗狂暴的狞笑。
然后他的眼眸闪过一道光华。
若是晚春时节,天气暑热,积雨高云,常常伴有雷电。那一道蓝色光芒在黑云中一闪即逝,便是惊人心惊胆战的光华。牛八眼际闪过的这道光华就属于这种。
壮汉大罗像一艘抛锚的船,陡然停住。他的眼睛表示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个神情落在牛八的眼瞳中,放大成岂有此理的愤怒。
愤怒之后才是无可奈何且打死都不相信的意外:一只耳朵被切割,一条右臂也被切割~大罗倒飞出去,摔倒地上,痛的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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